蘇鳳年是什么樣的人,他雖為太傅,卻也不頑固,反而性子溫和灑脫。
蘇鳳年行船離開的長安,那日早晨,她去岸邊送他。
蘇鳳年顯得有些意外。
臨上船前,他告訴她:“皇上昨日召見我,言外之意似乎要為我同顧小姐賜婚?!?p> 她吃驚,又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并非我爹爹所為,我自不會逼迫先生強行喜歡錦書,也不會強行讓你娶我!”
“是以在下拒絕了。”蘇鳳年道。
聞言她心中又失落極了,只能低喃:“如此便好?!?p> 蘇鳳年嘆了口氣,又道:“可是皇上不讓啊,皇上讓我回掖內(nèi)好好想清楚,即便到時候我說不愿意皇上旨還會下的?!?p> 顧錦書皺了眉望他。
“所以顧小姐,你可得想清楚,你真的喜歡在下?”他神色淡淡:“可別是見色起意,一時興起,否則待在下回長安那時就沒得反悔了?!?p> 錦書只愣愣瞧著他:“我同爹爹講,讓皇上不要為我們兩個指婚?!?p> 蘇鳳年卻只是笑笑:“罷了?!?p> 而后轉(zhuǎn)身登船。
錦書眉頭皺得更深了,她有些不明白蘇鳳年的意思。
他是愿意的還是不愿意的?
那船行去好遠,她還站在岸邊眺望。
那時少女心思,每日在盼著他回長安,等到她明白些許事,冷了那些心思。
蘇鳳年卻此去三年,期間來信三封,皆為賀新春。
終于新春過后,聽聞他要上長安,可惜她并沒有等到他,再見一面。
皇帝昏庸,奸臣當?shù)溃抑懈赣H與兄弟遇害,滿門抄斬,她同妹妹意外逃生,隱藏身份在四處漂泊。
終居于在水一方的水邊,同妹妹化名宋卿與宋蕙,止此已有大半年。
這里一年四季都好,夏日與冬日都不是特別的熱冷,住在這水邊上的人也都熱情善良。
自容貌毀了以后,也少了許多麻煩事,不會有人來騷擾她們姐妹,地方偏遠也不會有人認識她們,一切似乎安穩(wěn)了下來。
只是坐在船頭時候,被那舒服的風(fēng)一吹她便要想起長安的日子,她的家人們,自幼長安的地方,自幼陪伴的下人們.....全死在了那個雨夜。
倘她有那改頭換面的本事,是不是可以潛回長安殺掉那些殺害父親的人,被無辜葬送在那沙場的兄長與弟弟,可是她不可以。
她的妹妹顧稚初受了太大刺激,精神狀態(tài)并不好,所以她要格外堅強,她不能倒下。
她想她的妹妹好好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她托人從城里抓了幾副安神藥,每日給顧稚初喝下,這大半年來已是好了許多,若是不提長安過往她便不會失控。
那日對岸的捕魚嬸嬸從城里回來,聽了許多趣事回來講給姐妹兩聽,小妹便在一邊不說話穿骨鏈,期間那嬸嬸道:“小卿小蕙,聽你們兩口音像是長安的,你們聽過那長安的連城公子嗎?聽聞長得極其俊美你們見過嗎?”
上官連城,她怎會不知道,只是小妹不曾提過他...仿佛遺忘了這個人一般。
而今被人提起,她深怕顧稚初失控,心中一慌要開口時,一直安靜的顧稚初便開口了:“曾耳聞,未曾見過。”
她望著顧稚初,她的妹妹多喜歡那上官連城她是知道的...
大嬸又道:“他被封郡王了,新皇還給他賜了婚呢,也不知是哪位高官貴女真有福氣?!?p> 她連打斷人家:“大嬸,我似乎聽到大叔在叫你。”
“哎喲,那老頭子真是的,那我先走了?!?p> 急急將那大嬸送走,她回過首了,顧稚初已經(jīng)不見了,她慌張的去尋人,最終在那岸邊上找到她。
她坐在邊上,神色麻木,她心疼壞了,行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柔聲問:“小妹,怎么了?”
顧稚初沒有說話,她便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想不想吃紅豆餡餅?我們?nèi)ベI好不好?”
顧稚初抬首望她,神色微恍:“啊姐,連城也參與了對吧。”
她不知道,那夜府里也有昭王府的人是試試,親眼瞧見他們殺顧府里的人都是事實。
她沉默了。
顧稚初聽不到她的回答,卻笑了,笑得諷刺:“他不喜歡我,我早該知道的?!?p> 她只能無力道:“過往的事不要再想了?!?p> 顧稚初卻又道著:“為什么啊?他就算不喜歡我,可是顧之恒同他是好友不是嗎?他為什么這么做???”
她摸著她的臉:“興許不是那樣的,若有其他原因呢?不管如何沒有證據(jù)你不能直接給他打了個死刑對嗎...”
“他如今是一等一的王爺,要娶一等一的高官貴女,他可好了,可是大哥呢?顧之恒呢?我們都是叛國賊!”顧稚初搖著頭:“你讓我怎么想?他們都想殺爹爹和哥哥...他們都不是好人,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
“小妹!”她捂住顧稚初的嘴:“不要在外面說這些話!聽話乖?!?p> 顧稚初抬眸望著她,淚眼朦朧:“啊姐,我好難受啊?!?p> “沒事的,很快就好了?!彼^顧稚初的手:“走,啊姐給你做飯吃,一會吃了藥就好了?!?p> 顧稚初格外依賴她,除了進城里賣藕,其他時候并不愿意同別人說話。
這長河水岸邊的生活其實并不難過,她想著能在這里生活一段時間,至少待顧稚初好起來。
掖內(nèi)的人她不常想,只是偶爾會夢到那年皇宮里他低眸淺笑的模樣,似乎也記得他那模樣了。
若有幸,再遇上一回,怕是那先生也認不出她了,她而今這幅丑陋面孔,又是已死之人的身份...只會引他驚嚇罷了,該放下的時候她便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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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一亮她便劃著那小舟去摘蓮藕,來采摘蓮藕的人不少,皆是些熟悉面孔。
有相識的人打趣她:“小卿,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鐘意的男子啊?”
她趁著起身的間隙答著:“嬸嬸莫說笑,宋卿自知這模樣嚇人,便不想著些嚇別人的事了?!?p> “小卿模樣是嚇人了些,但是咱溫柔還識字,比有些人好多了?!?p> “還別說,誒小卿你覺得小峰如何啊?我可瞧見你們走得挺近?!?p> 幾個婦人七嘴八舌說得甚是起勁,聽得她無奈又覺得好笑。
只是解釋道:“峰大哥是好人,可宋卿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各位嬸嬸莫打趣我了?!?p> 她邊將那蓮藕運小舟上放好邊道著。
話剛落完呢,便有人起哄了:“小峰來了!是來找小卿的吧?!?p> 她抬首,的確瞧見了迎著那刺眼陽光而來的王峰,有些驚訝:“峰大哥,你怎么來了?”
王峰居在她們草屋后面的森林里,平日以打獵為生,因是有一次她上山采藥草而相識。
王峰同那個婦人打過招呼后,才跟她道:“你遲遲沒有回來,宋蕙著急了,我便來看看。”
如此一說她才驚覺時間有些晚了,因為這蓮藕季要過了,她想著多摘一些便耽擱些時間。
匆匆趕回家時,遠遠便瞧見顧稚初張望的身影。
小舟靠岸時,顧稚初便跑了過來:“啊姐,你去了好久?!?p> 她寬慰她的小妹:“今日那蓮藕極好,我便多摘了些,無事的?!?p> 可是顧稚初卻不安極了,硬是要她一同上小市去去賣藕。
小市十分熱鬧,特別是賣東西的,從那掖外來的小販早早便來占地方了,吆喝聲四起,廊橋下有幾只小船載著客穿過,河邊上小販便會吆喝著,那客扔上錢來,那小販便將東西扔到那船上去。
顧錦書瞧著這熱鬧的市心情也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