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幾乎是在玄悟說話之時便闔上了雙目,他是在是無法直視那張極度扭曲哀怨的面孔。
是的。
不是暴戾,不是張狂,不是邪魅……
而是哀怨。
是他的過錯,使得今日的玄悟會出現(xiàn)這般的神情,使得他成為了眾矢之的,慢慢的走入了魔道之中。
若是早就知道結(jié)果,或許那個得到了人身的玄悟,不會那般的欣喜非常,以為能站在這天地間,便是最為快意的結(jié)局。相反,他寧愿做一縷山間永遠盤繞的靈氣,也不愿看見這世間的另一面罷。
他終是一個罪人,甚至牽連了這許多人。
金蟬子看著玄悟,眼中的愧疚之色更甚。
“如今你要如何?”玄悟眼中那嗜血的寒意更盛,完全的放任所有的殺意,即是的面對昔日朝夕相對的崇敬之人亦是毫無掩飾。他微微歪了歪頭,露出邪惡狷狂的笑意,聲音低沉且魅惑。“是要代替如來,替天庭情理妖邪?如同那些神將一樣,用盡手段,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看著我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金蟬子清冷的面容覆上一層難以言說的痛意,雙眸微垂,將眼中所流露出的情緒隱藏下去。再抬起眼簾之時,已然是恢復(fù)了一種平淡寧靜的神色。
“玄悟……”金蟬子聲音還是那般的平靜無波,似乎是在與人傾心交談。“你心中有怒,怨恨于我,都乃理所當然。今日的你若無當日那遙遙一瞥,便不會出現(xiàn)今日之事?!苯鹣s子握緊了手掌,站在偌大的凌霄殿前,顯得那般的渺小。但是他的神色卻是極為冷肅,凸顯著不容動搖的堅持?!爸贿@凌霄寶殿,乃是玉帝所在,斷然不能容得其他人進入?!彼D了頓,“此處乃是三十六重天上最高天位,玉帝能坐在那寶座之上,統(tǒng)帥天界,使得所有神將甘愿俯首稱臣,這一切都不是沒有因果。雖然你能擊潰玉帝座下神將,但對天界的帝王而言,亦不過是不足為奇的風波?!苯鹣s子緩了緩語氣,繼而道:“玉帝乃是經(jīng)歷了數(shù)十萬劫難,每劫便會像個數(shù)萬年,每一次都是關(guān)乎生死。他能從那種種磨礪和劫難中艱難求生,一次次的面臨險些魂魄盡散消弭三界的境地,便是你今日所經(jīng)歷之事的千百倍。玉帝在歷劫的同時,還要保持心智堅定,不被邪魅侵擾,守住腦海清明,穩(wěn)住澄明之心。這對于一個反復(fù)在困苦中不斷游走的人來說,會是何種消磨心智的事情。所以你莫要以為他只是一個會號令臣子的帝王,要知道這天界之中最為神圣之地,方才能配的上他這般無畏無懼之人!”
玄悟嘴角微揚,看著眼前的金蟬子字字鏗鏘句句堅定,倒像是玉帝的說客,竭力的維護對方的形象。
不過他在之前曾經(jīng)用火睛洞察大殿之上的那人,只是一眼,便能看出他周身所散發(fā)出來的氣勢卻是與那些神將不同。
或許說,那玉帝從未刻意的展現(xiàn)自己。那樣子疏離且冷淡,默然的雙眸簡直連半分情緒都看不出來。起初玄悟以為這人不過是在故作淡定,要維持一個身居高位倨傲漠視的形象,又或是早就知曉了金蟬子會前來阻攔自己,所以才擺出那般冷靜的模樣。
但是方才聽聞金蟬子的話,看來那玉帝并非是裝模作樣故作鎮(zhèn)定。
可那又如何?
玄悟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對方,想不到會有一日二人站在對立場上,而那個愿意用性命維護自己的人同樣會用性命去維護天庭。并且是在自己被閉上絕路之時,還要在再推上一把,將他陷入無盡的深淵!
“所以你是要告訴我,這玉帝能掌控天界,法力必然高深莫測,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妖邪,又何以與天庭之首對抗?!”玄悟晃動著手中的定海神針,神色極為輕蔑的說道。“我今日所經(jīng)歷的事情,亦是一種劫難,且與那玉帝相較,還是不及其萬分之一,所以就心甘情愿的束手就擒,自己乖乖的負荊請罪,祈求天界重重降罪好好的懲罰?”玄悟的面容像是凍結(jié)成了一層寒霜,字字從唇齒間拒繳而出。“就讓那天雷地火刀劍剜心斧砍凌遲陷入無盡地獄受錐心刺骨之痛,無視那些因我而死的生靈,方才能彰顯我的悔過之心和今日所犯下的罪孽?!”
玄悟似是撤出了個笑意,卻是極為的森寒。那雙火睛閃著赤紅的寒意,聲音亦是像從地獄之地而來?!敖鹣s子啊,你就是這般的迫不及待,想要看見我死嗎?!”
“玄悟,我說過,所有的罪責都應(yīng)是我一人承受……”
“閉嘴——”
玄悟怒不可遏的打斷了金蟬子的話,身上撒散發(fā)出來的壓迫之感猛然而盛!
他原本看見金蟬子活著,心中應(yīng)是快意,但是自對方與自己站在對立一面之時,那中無悲無喜的情緒就被頃刻間擊的粉碎!若不是他的出現(xiàn),或許現(xiàn)下已經(jīng)到了凌霄殿上,與那個自以為是的玉帝,掌控生死的天界之首見了面。雖然玄悟不知道那玉帝所經(jīng)歷的劫難如何,最終造就今日的帝位又會有何種狠厲的手段,但是他既然能踏上這九霄來,就已然沒有了回頭之路。否則那些敗在他手上的神將和自己手上沾染的性命,豈非都是一個笑話??!
“你有什么資格來阻攔我!”玄悟的身后隱隱散發(fā)出來些許黑色的霧氣,那乃是九尾狐身上因未受天劫而沒有消除掉的妖氣,此刻他墮入魔道,使得那氣息更盛?!笆悄阍缇土宋?,自成就人身以來,我便是一個活生生存在的人。你是那靈山如來座下的弟子,是高貴圣潔的尊者,與我這個妖邪本就應(yīng)是勢不兩立水火難容!所以今日,你我二人,就應(yīng)該殊死一搏!唯有生死,才能了斷所有的羈絆?。 彼袷莻€孤軍奮戰(zhàn)身披鮮血的將軍,在獵獵風中長身獨立。“金蟬子啊,無論是何種罪責,都用不到你來承擔!即便是葬身在這凌霄殿上,吾亦一步不退?。 ?p> 金蟬子看著面前的人已然被心魔控制,一點點的將原有的心智吞噬,以至于露出了那般無法自控的神情。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神亦是在這一瞬間有了些許的恍惚,所有的雜念盡數(shù)涌出,在腦海中無限的放大,像是要占據(jù)他的身體。玄悟本是他的一口濁氣而凝聚,此時的他無法用穩(wěn)住自己的心智,所以很容易便被對方的魔性感染,待到那心魔完全的控制了身心,那么即便是他想要保住對方的性命,唯恐這三界之中亦是無法立足。而屆時自己亦不知會變成何種模樣。
他早就應(yīng)該知道,那日的一時大意,便如玄悟所說,今日的二人注定了要成個生死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