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瀾只覺尷尬至極,即便是看不見也知道此時自己定然是面色漲紅。她怨懟的瞪了父親一眼,繼而又加重了怨恨的情緒,狠狠的剜了眼與父親君臣同心的丞相,直嚇得老丞相接觸到漪瀾冰冷的眼神之后便倏地垂眸下去,竭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刻原在殿中的四人皆站起身,只是一個欣慰,一個尷尬,一個默然,一個垂眸。
萬圣龍王抬手示意漪瀾走近,見女兒雖然神色極不情愿,卻還是顧全著大局,遵循他的意思,走入殿中。龍王甚是滿意的點點頭,復(fù)又對敖烈道:“殿下想必也知曉,這便是本王的女兒,碧波潭的公主,名喚漪瀾,乃是與殿下締結(jié)良緣之人。”
漪瀾對萬圣龍王拋了一個白眼,真恨不得一跺腳拂袖離去。但敖烈怎么說也是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此刻她又心有羈絆,對著敖烈本就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復(fù)雜心思,所以還是收斂了驕縱之氣,朝著敖烈福身一拜,道了聲‘殿下有禮’。
這樣的禮數(shù)敖烈在南海便看的多了,近身侍候的侍女均是身姿婀娜姿顏絕色,對自己盈盈一拜亦是做的賞心悅目。但是這萬圣公主自打第一眼見到就是張揚跋扈蠻橫無理的樣子,此時對著他施了這樣的一個禮數(shù),一時還真是反應(yīng)不過來。敖烈微微怔愣,趕忙回禮,卻被萬圣龍王出手阻攔。
可敖烈這樣一個停頓,在萬圣龍王的眼里,就變了味道。太子殿下對著自己的女兒出神,明顯是被女兒的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品行所折服,生生的失了心智看的出神,想必是對自家女兒很是滿意頗為上心!他的女兒天香國色,有誰不是見之神魂顛倒。加之這些時日的相處,這情誼就更為穩(wěn)固了!只見老龍王笑意滿滿,心中打著如意小算盤,一手拂拂胡須,愉悅的笑道:“殿下金軀,怎能行得這樣的大禮??刹皇且凵妨诵∨T揪褪堑钕戮攘藶憙阂幻?,這拜謝之禮,殿下定是要受的,萬不能拒!”
敖烈擺手道:“龍王何出此言,公主乃龍王掌上明珠,珍之愛之尚且不及。更何況本殿前來就是為了能為碧波潭出一份力,為水族族人報仇。本是分內(nèi)職責,又怎會袖手旁觀。即便不是我,任何一個水族族人,都會拼盡性命護得公主周全?!?p> 萬圣龍王聽罷略顯尷尬,敖烈話中之意,好似并未顯現(xiàn)出對自己女兒有多少傾慕之情。他覺得心中的小算盤嘩啦一聲盡數(shù)歸為虛無,歡喜的心情也登時消了大半。龍王打著哈哈,只能強裝笑顏,頓時又失了幾分把握。
漪瀾實在聽不得父王這般的謬贊自己,自以為天下的男子都會如他一般不是愛護自己就是傾慕自己。當真是將自家的女兒看的太過耀目,竟還猶不自知!漪瀾還想著方才敖烈之語,此刻便也不再隱晦,直言道:“漪瀾方才聽聞,殿下想要獨自去追討那九頭蟲妖的下落?!”
此語一出,氣氛驟然凝結(jié)。而打著小算盤的萬圣龍王也立時回神,猛然想起敖烈之前所說之語。他趕忙收斂了旁的心思,憂心忡忡的對敖烈道:“小女所說甚是,本王險些忘了。殿下難道真的有至身前去之意?”
敖烈嘆了口氣,總算是說回了重點。他神色鄭重,正色道:“本殿正有此意!”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連在一旁的鯉魚丞相也顧不得其他,慌忙擺手阻止。
虎鯨亦是顯現(xiàn)出些許急切,沉著面容相勸道:“殿下三思!九頭蟲雖然受到重創(chuàng),但此刻定然會拼盡最后氣力回返主謀之處。如今敵人的實力我等還不曾得知,若是殿下貿(mào)然前去,豈非入了虎穴!”虎鯨抱拳道:“末將既然受了主子委派,就斷不能讓殿下冒險。不惜所有,也要護得殿下安全??!”
敖烈知道此事定然會受到阻攔,他為了救漪瀾才被九頭蟲所傷,若非如此,他怎會平白放其離去!血海深仇,不能將對方手刃刀下,叫他怎能咽的下這口氣!敖烈示意虎鯨免禮,對著幾人安撫道:“本殿昏睡這些時日,腦中不甚清明,總有細枝末節(jié)困在心頭。此番前去,不單只是為了絞殺九頭蟲。當日蟠桃宴上,玉帝和佛祖親自點選了人,要下界降妖擒魔!而其中既有本殿的生死摯友又有于本殿有恩的良師,他二人此去良久,也未曾有過消息。而本殿始終掛懷,終日惦念。此次前去擒妖,也要先找到他二人,縱然是要去擒魔,也會與他們一起迎戰(zhàn)!屆時不論是那魔物,還是九頭蟲,都難逃一死!”敖烈說道此處,雙目已然露出些許寒意,他后悔沒能跟隨玄悟和金蟬子一道前去,白白擔憂了許久,倒讓那妖魔得意,能這般肆意的殘害水族族人!
虎鯨神色急切,一張嚴峻的面容被憋得通紅??葱≈髯友韵轮?,此去竟是言出必行。他乃是一介武將,不同圓滑巧言之語,但是對于敖烈要獨自前去也斷然不能答應(yīng)。虎鯨握緊雙拳,沉聲道:“末將一介武夫,不懂要如何勸解殿下。但是現(xiàn)下妖魔現(xiàn)世,如九頭蟲那般厲害的妖怪不在少數(shù)。若是末將能追隨殿下,為殿下?lián)醯稉跫簿土T了,但是主子有令要末將駐守碧波潭,不得離開半步。沒人跟著,要殿下如何去面對那樣的兇惡之徒!”
這武將說的情緒激昂,一心只想要盡忠職守。敖烈見那樣子心中亦是頗為動容,遂起身笑著拍拍對方寬厚的肩膀,緩聲道:“將軍職責所在,首要的任務(wù)就是要將這里守好。本殿再怎么說也是龍族之子,真龍之身。哪里會那般不濟,還需要找人為我擋刀擋槍?將軍忠心,本殿心領(lǐng),只是將軍亦是要相信我南海之人,不會平白的去做了那妖物的刀下亡魂。更何況本殿此次,首先會去尋找降妖之人,再與他們一起直搗妖巢!”敖烈放緩了神色,安慰道:“本殿這個太子來之不易,萬不會將自身置于危險之中。況且本殿尚有父王需要侍奉,定然不會讓其擔驚受怕。將軍所憂,實屬多慮了?!?p> 虎鯨滿懷隱忍的看著太子,真恨不得立時推了這份差事跟隨著敖烈前去殺了那九頭蟲!他久在南海龍王的麾下,又得敖烈救了南海的恩德,縱是為了這父子二人肝腦涂地也不能報的萬一!但職責所在,也不容的他肆意為之。他只能頷首應(yīng)對,啞聲道:“殿下放心,末將定然會聽從主子命令。叫那魑魅魍魎,不得踏如此處半步!”
敖烈滿意的頷首,笑道:“我南海之人,合該如此!”
幾人皆看見敖烈眼神中的堅定決然,那種勢在必得之態(tài)顯然是不會有任何的動搖。
萬圣龍王輕嘆一聲,回憶起以往七湖十三潭水主曾相聚一處,把酒言歡,所到之處,施云降雨掌控河運,是何等的快意!然而如今卻只剩下他這一個碧波潭,往日同僚,皆都遭了毒手,竟是連個尸骨都無處可尋!萬圣龍王對敖烈很是欽佩,猶豫再三,只得嘆謂道:“殿下胸懷大義,我水族族人在天之靈,也應(yīng)含笑瞑目。能得有人這般為他們尋兇雪恨,也會感懷殿下恩德?!饼埻趼酝A送?,想起丹溪君臨行之時留下的清凜水,還未讓敖烈服下。他瞥了一眼身邊的虎鯨和丞相,又對敖烈道:“只是,殿下方才復(fù)原,還需再等三日。待身體完全恢復(fù),再行離開,也讓本王稍稍安心些?!?p> 敖烈點點頭,當即允諾。他雖然感覺無礙,但是與之前相卻是差了些。不如就等上三日,好生調(diào)理,之后再去尋找玄悟和金蟬子,也省的成了二人的累贅。敖烈對著龍王笑笑,謝道:“如此,便多謝龍王。”
漪瀾在一旁欲言又止,握緊手中的香囊。
萬圣龍王瞥了女兒一眼,復(fù)又對敖烈用只能兩人才能聽清的語氣低聲道:“殿下此番,定然要保全自身,莫不要忘記,小女,還要等殿下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