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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臨安

嘉祐二年四月,運河兩岸楊柳依依,河水清澈如鏡,倒映著兩岸的樓閣與行人。河上舟楫往來,商船滿載著江南的絲綢、蜀地的錦緞、西域的香料,緩緩駛入碼頭。時有小舟輕搖,船夫哼唱著江南小調,歌聲悠揚,隨風飄散于市井之間。

“若耶溪傍采蓮女,笑隔荷花共人語。日照新妝水底明,風飄香袂空中舉。岸上誰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楊。紫騮嘶入落花去,見此踟躕空斷腸……”

船夫拿起掛在脖頸上的毛巾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喚道:“公子,前面臨安城到了?!?

下船后,兩人駐足片刻。

“小……”話音未落,杏紅意識到稱呼不妥,連忙改口,不吝欣賞地開口,

“公子,這臨安城倒真不比咱們汴京遜色?!?

被稱作“公子”的那位女子,名喚沈清荷,年方二八,身形纖細端莊,玉白素凈的鵝蛋臉,五官精致小巧,面容秀美絕俗,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但此時,她身著身著月白色圓領袍衫,袍身繡有暗紋竹葉,腰間系一條墨色革帶,頭戴黑色幞頭,將青絲盡數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與修長的脖頸。手持一把折扇,宛若一位清雅貴氣的翩翩公子。唯有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偶爾流露出一絲女子的柔情,為她增添了幾分獨特的氣質。

不過,原先沈清荷眉宇間始終有一絲愁云,到了臨安城,心里那顆千斤重的巨石卸了一大半。

沈清荷唇角微勾,認同道:“倒是和柳永描述的那般無二?!?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按照原先計劃,兩人先去找一家茶館歇會兒,解決口腹之餓,討論之后的行程。

杏紅是從小陪她長大的丫鬟,或許是因為習武的原因,身形較之高半個頭,勻稱有力,倒是十分機靈可愛。

街道寬闊,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如鏡。兩旁商鋪林立,招牌高掛,酒肆茶樓中傳來陣陣笑語。茶肆里,文人雅士手持茶盞,或低聲吟誦詩詞,或高談闊論朝政。偶爾有說書人拍案而起,講述著《三國》中的英雄豪杰,引得眾人屏息凝聽,時而喝彩,時而嘆息……

沈清荷等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一落座,伙計端來一壺龍井茶,茶壺是青瓷所制,釉色溫潤,壺身繪著幾筆淡雅的山水,問道:“二位吃些什么,有何忌口?”

沈清荷紅唇輕啟:“來幾個本地的特色菜就行?!?

“來得。那就清蒸鱸魚、山海羹、蟹釀橙?”

“好?!鄙蚯搴晌⑽㈩h首,順帶打量了一下四周,裝作無意地問道:“這臨安城好生熱鬧?!?

伙計回道:“可不是嘛,不過這幾日確實格外熱鬧?!?

沈清荷抬眸,不解地問:“為何?”

“這幾日正是省試放榜,許多讀書人在此落腳,準備北上去汴京參加殿試或者回鄉(xiāng)?!?

原來如此。

“我想向你打聽一人,王懷隱,聽說之前在此開過醫(yī)館?!?

伙計眼眸微瞇,似在思考:“這人聽著有些耳熟,但臨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確實也不知道這人?!?

“好,謝謝?!鄙蚯搴勺旖青咧唤z苦笑,神色難掩失望。

“公子,你先放寬心。”杏紅將手覆在其上,算是安慰。

沈清荷的父親是汴京城內的縣尉沈志國,但在三日前,不知因何故高燒陷入昏迷,郎中查出來發(fā)現是中了一種名為金蠶蠱毒的毒藥,卻也束手無策只能讓其服藥延緩毒性。

郎中曾言:“不過,有一人能治。曾在宮廷中當過太醫(yī)的王懷隱,只是此人蹤跡難尋?!?

王懷隱曾擔任翰林醫(yī)官使,曾與父親有過生死之交,請他出手相救問題不大。但自去歲致仕后,便游歷山水,懸壺濟世。打聽到他曾在臨安開過醫(yī)館,也未可知真假,沈清荷便不顧母親阻攔,偷偷來到此地。至于兇手是誰,來不及細想,只得等沈志國痊愈后才知曉。

杏紅將茶倒入青瓷茶盞中,茶湯色澤澄碧,熱氣升騰間,帶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清荷伸出瑩白的手指,輕輕捧起茶盞。盞壁微溫,觸手生暖。她低頭輕嗅,茶香如蘭,清幽而不濃烈,深吸一口氣,茶香順著鼻息流入心田,仿佛驅散了她連日來的疲憊與焦慮。

她輕抿一口,茶湯入口溫潤,初時微苦,繼而回甘,舌尖仿佛綻開了一朵清雅的花。茶香在唇齒間流轉,久久不散。她不由得輕聲贊嘆:“倒是好茶?!?

沈清荷靜靜品茶,思緒卻飄向了遠方。父親中毒的陰影仍縈繞心頭,看來只能和杏紅兵分兩路按照之前的線索去尋找王懷隱。

沈清荷隨意一瞥,察覺到前面有桌客人從下船后一直出現在身邊,像是盯著自己,出于警惕心理,不管是劫財還是想要什么,還是得想一個辦法。她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摩挲著盞沿,目光透過窗欞,望向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便注意到一行波斯商隊,高鼻深目,卷發(fā)虬髯,皮膚偏深,身著窄袖錦袍或胡服,腰間系鑲嵌寶石的革帶,頭戴尖頂氈帽或纏頭布。

沈清荷目光一轉,紅唇微微彎起。打開折扇,在杏紅耳邊附言幾句。杏紅淺笑點頭,心領神會,先一步離開茶肆。

忽然,鄰桌的幾位士子折回來后依舊在熱烈討論著朝政。

為首的是一位身著灰色長袍的年輕士子,袍色有些褪色,語氣中帶著幾分激昂:“諸位可知,近日朝中又有新動向?范仲淹范公雖已離世,但其‘慶歷新政’之遺風猶存。如今歐陽修、王安石等人,皆力主改革,欲振興我大宋之頹勢。然則,朝中守舊派勢力龐大,新政推行舉步維艱,實在令人扼腕!”

身著藍色布袍的年長士子,衣袍雖舊卻漿洗得筆挺,嚴肅而沉穩(wěn),捋須嘆道:“范公之志,雖未竟全功,然其精神猶存。如今歐陽修、王安石等人,皆承其遺志,力主改革。尤其是王安石,近日上書《萬言書》,提出‘變風俗,立法度’之策,可謂振聾發(fā)聵。然則,朝中守舊派如司馬光等人,卻極力反對,認為變法過于激進,恐動搖國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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