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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渣男卸磨殺驢

東離國,東宮。

盛夏的天,夜幕降臨,滂沱大雨總是會突然而至,沒有任何預(yù)兆。

書房離得不遠(yuǎn),一女子不過花信之年,面容卻已過了半老徐娘,獨(dú)自漫步在晦暗的天空之下,回廊里丫鬟閑聊的聲音深深刺入她的耳朵。

“聽說了嗎,梁國公府通敵叛國,被判了滿門抄斬?!?

“那太子妃……”

丫鬟語帶譏諷,“哪來的什么太子妃,左右不過一個是殿下養(yǎng)的一個探子,如何配得上未來的一國之君?”

“噓!你這么說不要命了?左右她現(xiàn)在還占著太子妃的位置?!?

“強(qiáng)弩之末罷了,今早陛下宣殿下進(jìn)宮,說是要將相國之女崔茹清嫁到東宮作太子妃,想必廢妃的詔書馬上就能下來了。”

說到此,丫鬟一臉不屑道:“怕她作甚?”

“其實(shí)……太子妃也挺可憐的,梁國公府如今都死絕了,只剩她一個。”

“有什么可憐的?一個暗探,要不是梁國公以軍功相脅,她怎么可能進(jìn)得了東宮的門?!?

“再說,梁國公兩月前已經(jīng)昭告誥京,她不是梁國公府的骨肉。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天空中傳來的霹靂聲一聲接著一聲轟炸在江晚棠的耳邊。

江晚棠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此時一下子全部涌入了心口,又冷又硬的痛感滾過心尖。

滿門抄斬?廢妃?

心口被揪著一般喘著粗氣,江晚棠拖著踉蹌的步子涌入聲音的來源處。

“你們在說什么?”江晚棠駭然,臉色發(fā)白指尖發(fā)顫,強(qiáng)忍著懼意問出了這句話。

幾名丫鬟婆子聽到她的聲音嚇得頓時臉色一白,方才得意的神情不見,顫顫巍巍跪下。

“太,太子妃恕罪。”伏在地上的幾人心知犯了大錯,惶恐不已。

“你們方才所說,可是事實(shí)?”江晚棠寒心酸鼻,眼角早已噙著淚,嘴唇微微發(fā)抖。

幾人見瞞不過,反正今日終究是逃不過一頓罰了,干脆半招半就。

“太子妃恕罪,奴婢知錯,奴婢也是聽下面人亂傳的,這等沒頭沒尾的話,還望太子妃切勿……”

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江晚棠帶起的風(fēng)凜冽掃過幾人的鬢角。

江晚棠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一路小跑向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魏逸塵抬眸看到她,原本冷下的眉眼不過一瞬就又被強(qiáng)行附上的溫潤覆蓋。

“你來了,今日為何如此匆忙?”

看著面前的男人一如既往,江晚棠胸口發(fā)悶的同時真想問問他你裝的累嗎?

見到他的同時,一種說不出來的酸痛在心底翻滾,涌到了她的喉嚨處。

停頓許久,壓下這股難受又刺痛的滋味,才開口,聲音仿佛枯井一般沙啞。

“梁國公府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握著狼嚎的手一頓,一滴墨暈在了剛畫好的青松上。

魏逸塵眼底的溫柔褪去,片刻后才道,“是誰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江晚棠裝作沒看見他表情的變化,袖袍下的拳頭,已經(jīng)快要捏碎,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徑直走到魏逸塵面前,掌心按在案上,壓下心底的酸澀,“為什么?”

魏逸塵并未看她,語氣有些掩飾,“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會滿門抄斬?為什么是謀逆?為什么不告訴我?還有……”

你要娶崔茹清為什么我也是現(xiàn)在才得知?

江晚棠眼底猩紅,她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感。

是因?yàn)樽逵H被滅的悲慟,還是因?yàn)樗乃佬乃貐s換來他的背叛而心酸無助。

魏逸塵眼底中終于有了不明的情愫,抬眸放下手中的筆,慢慢走到她跟前站定。

六年來,江晚棠深深知道魏逸塵的習(xí)性,只有在對她有請求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是以,魏逸塵開口了“晚棠,清兒對我而言,我的心早已給了她,是我此生摯愛,我的妻子只能是她。”

我的妻子只能是她!

江晚棠只覺得莫大的諷刺,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呢?

既如此這六年來你和我同床共枕可覺得委屈了自己?

她從小就被奸人所害,與親生父母分離。

流落暗閣成為殺手,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而后被太子解救,自此她成為了魏逸塵的謀士。

因?yàn)閺男《紱]有過親人的陪伴,即使后面梁國公府將她認(rèn)回,她還是與梁國公不親近。

反而是對魏逸塵的話言聽計從。

靖王與太子勢如水火,意圖奪嫡。

是她用自己的生命作為威脅,許是梁國公覺得自小對她有所虧欠,便松了口。

才讓太子靠上了梁國公府這顆大樹。

終日為他殫精竭慮,如今靖王剛死,太子之位堪堪保住。

這么快就急著卸磨殺驢?

即使心里早有準(zhǔn)備,江晚棠還是被他的這句話深深刺痛了。

父兄為守國門卻換來魏家人的猜忌,到如今滿門忠義慘遭奸人陷害。

作為她的丈夫,還是一國太子不想著怎么澄清,竟還理所當(dāng)然在這個時候說早已心許她人。

心底的憤恨快要沖破她的喉嚨,眼角噙著的淚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涌了出來。

可僅存的理智告訴她,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心里酸澀不已,江晚棠抓住他的袖袍,小心翼翼地開口:

“殿下,我答應(yīng)你娶崔茹清,我自請下堂,但是你能不能幫幫我,去求求陛下,梁國公府忠心為國不可能謀逆……”

“來不及了。父皇早就下旨,今日斬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未時了?!北涞脑捳Z沒有一絲動容。

江晚棠被這個結(jié)果狠狠刺傷了一下,瞬間癱坐在地上淚水仿佛斷了線的珠子,夾雜著細(xì)微的抽泣。

“我能保住你已經(jīng)是父皇做的最大讓步了,不告訴你也是怕你聽了傷心。”

見她臉色不好,魏逸塵站在一旁漠然解釋道。

江晚棠只覺得莫大的諷刺。

怕她傷心?還是怕她知道了真相纏著他求情令他為難?

“三日后,孤要迎娶清兒過門,念在你曾是孤得利手下的份上,孤允許你可以繼續(xù)留在府上做一個筆墨侍書?!?

現(xiàn)下,他倒是連裝都不裝一下了。

江晚棠閉了閉眼,壓下胸口的哽咽:“若我不同意呢?”

魏逸塵愣了一下,似是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句話。

在他印象里,無論他說什么,江晚棠都只會遵從。

哪怕他說需要朝中勢力來鞏固他的太子之位,江晚棠也是毫不猶豫的以死相逼梁國公,讓他有了梁國公府這個人脈。

更早的時候,梁國公將她認(rèn)回之后,不讓她與他往來,她甚至可以為了他說是要與梁國公府?dāng)嘟^關(guān)系。

眼下她竟然也會對著他說“若我不同意呢?”

他沉吟片刻,思緒收了回來,對著她言語犀利:“注意你現(xiàn)在的身份?!?

她現(xiàn)在一個“罪臣之女”,有什么資格要求他。

“如今孤能讓你繼續(xù)留在東宮,已經(jīng)是對你莫大的恩賜了,你該知足。”

江晚棠笑笑,她該知足?

知足他一直在利用她卻冠冕堂皇的說舍不得告訴她真相?

還是知足在殺她親人時留了她一命?

魏逸塵嘆了口氣,“晚棠,你留在府里照樣可以與我相伴,但……”

“不必說了,我知道。”江晚棠打斷他的話,緩緩站起身來。

他想說,身為太子不能沒有子嗣。

而能誕下誕下太子子嗣的人決不能是她這個來歷不明身份卑賤的女子。

丞相之女崔茹清才是最好的人選。

江晚棠抬眸,視線從他臉上掃過。

眉如墨畫,風(fēng)姿卓越,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仿佛干凈到一塵不染。

這張臉下隱藏了多少陰謀算計,他又騙了她多少?

“你去哪?”轉(zhuǎn)身的一剎那,身后傳來魏逸塵的聲音。

江晚棠頓了一下,一滴清淚落入干涸的地板,沒了蹤影。

江晚棠袖口下的雙手握緊:“梁國公府尸骨未寒,總得有人去收尸吧?!?

這世間已經(jīng)沒什么值得她留戀的了。

“父皇下令,曝尸三日,誰敢收尸?”魏逸塵不肯讓她去。

“那我便和他們一塊死。”說完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魏逸塵深吸一口氣,雙手也不自覺握成了拳頭。

江晚棠,是你逼我的。

屏風(fēng)后走出一個女子,玉顏嬌俏,眉目流轉(zhuǎn)間,頗有幾分驕縱。

挑眉撇嘴道:“你不會舍不得了吧?”語氣一點(diǎn)都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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