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晴空

這是一段在外人看來可能平淡無奇的故事，我也正憂慮自己是否要將它寫出來，明明這段經(jīng)歷曾使我心力憔悴，甚至很有可能是使我的人生經(jīng)歷發(fā)生重大轉(zhuǎn)折的原因。但我并不打算對它肆意捏造，只想挑出其中幾件令我影響深刻的事講講，這不僅是對我，也是對她的承諾。

故事還得從我九歲那年說起。

記得有一天上午，我記得大概在放學前的最后十分鐘吧，班主任將手中的粉筆扔進了粉筆盒，這也意味著這節(jié)課不會再讓我們記錄其他東西了。我也麻利的跟著把黑板上的最后一點內(nèi)容抄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筆。

正當我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的間隙，一道莫名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我腦海響起。

“媽媽出事了?！?

“媽媽出事了。”

“媽媽出事了！”

一開始我自然是死活不肯相信的，要知道早上是我看著母親遠去，消失于人海后才放心的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進校門。

可那聲音認真且急切，好似知曉一切的安波里歐在拼命的向我傳達訊息。盡管我再怎么想拼命的去否定它，但內(nèi)心依舊不安，我永遠忘不了那種感覺，就好比地震即將來臨時動物會提前預知一般，我也跟著開始坐立不安，拼命的按住自己的腦袋想要讓自己冷靜，但于事無補。

“媽媽出事了……”

不知不覺，我口中跟著那道聲音默念，心似乎是死了，直到放學看見臨時來替母親接我的外公時，心里也不曾起波瀾。

中午時分，我從外公的口中得知母親受傷的緣由。他安慰著我，告訴我母親并無大礙。

我也僥幸地這么想著，同她身邊的所有人一樣以為，這不算什么。

可當我下午放學回到家中，看到亮堂的臥室里虛弱的倚靠在床頭的母親，她笑著對我張開雙手，歡迎我回到這個家。一時間，罪惡感與悲傷在大腦里碰撞到了一起，造成了我思想的短暫空白，地板上的影子也好像由虛變實，一點一點的想要將我那本就搖搖欲墜的心拖入深淵。

一道嘔啞嘲哳的人聲趁機傳入腦海，陳述著我的罪狀：“是你詛咒了媽媽，你這個壞孩子！”

這一次，我沒有否認他，甚至參與了對自己的責難：“是呀，是我詛咒了媽媽，如果不是因為我跟著聲音念出了那惡毒的詛咒，那媽媽也就不會遭遇到這樣的災難了，都是我的錯?！?

也許其他和我同齡的孩子在看到自己的母親因受傷休養(yǎng)的模樣時，會因為自己差點失去親人的恐懼而害怕地依偎在母親懷里大聲哭泣吧。

但那時的我早已認定了自己就是害得母親受傷的元兇，直到最后，我的眼角也不曾濕潤。我只是無言地趴在裹住母親雙腳的被子上，無言地體會著從頭頂傳來的母親手掌的溫熱。

想來也是從這時起，我就認定自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壞孩子了吧。

這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陷入了自責的漩渦，不再與他人言語，也不再爭強好勝。直到我結(jié)識了可以說是人生中的第一位伙伴，這里姑且就稱他為W吧。

W性格豪爽，為人仗義，在我眼里就如同普羅米修斯盜得的天火一般，常常在我失落的時間里伴我左右?？蓜傞_始我對他并沒有什么好感，甚至有時想要借放學慌亂的人群將其甩開好一人清凈。唉，奈何他實在太過堅持，而我又比不過他校田徑隊隊員的腳力，無奈，只得默許。

但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接近另一個人的，兩個陌生人能夠成為朋友一定也是需要某個契機。

一次放學路上，我終于對他說出了自己的困惑：“W，你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聽到我的詢問，他先是收起了平時開朗的笑容，沉吟了一會，在我以為他會就此糊弄過去時，他回答說：“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可以創(chuàng)造奇跡的人?！?

呵呵，他的話語里充滿了天真和誠懇，眼神里也沒有任何虛假的造作，這毫無疑問會給那時的我?guī)砟蟮臍g喜，若不是他的期許，也許今天的我，只會在某一處角落里繼續(xù)躲藏。

“奇跡……嗎？”事后我不斷地回味著他的回答，卻并不自覺自己真如他所說的那般偉大。也得虧當時自己的年齡足夠小，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分量，否則它將會提前帶給我這一生都要背負的重擔，當然，這是后話了。

之后我與W的友誼像茁壯成長的樹苗一樣不斷向上延伸，我們會相互談心，將自己的苦惱，開心盡數(shù)與對方分享。

可是，有一名女孩突然闖入了我們的生活，就像石子擲入湖面泛起漣漪，使我們之間的一切都隨之發(fā)生了改變。

女孩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本來與我倆的生活僅“同班同學”這一處交集，可以說，我們原本就是屬于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我的兄弟，W啊。該說是他的青春期來得太早，還是他對自己的未來太過敷衍了事？僅僅因為兩三件瑣事便喜歡上了女孩，一次次的，一遍遍的，向我報告著他今天與女孩之間的趣事，漸漸的，我的視線也移向了她。

不得不說那真是一段不錯的時光，那是我頭一回主動地去了解女生性格，頭一回主動地去了解女生的喜好，也是頭一回，我見到了女孩有別于平時的模樣。

若要說這期間我對女孩沒有產(chǎn)生好感，那絕對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但那青澀的情感也絕不可輕浮地稱呼為“愛”。只可惜那時的我并不清楚這一點，甚至將其混淆，為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埋下了禍根。

該說是因禍得福嗎？由于對母親的愧疚常?？M繞在我心間，每與女孩接觸，我便開始自卑的思慮對錯，因此最后我心安理得的選擇站在遠處，默默的祝福W能如愿以償。

可惜W并沒有看出我的用意，也許是我與女孩多次走得太近惹起了他的嫉妒心，終于，在清晨打掃校園衛(wèi)生角時他終于爆發(fā)。

“林青，你是不是喜歡……”

那一瞬間，我的世界似乎被他言語的利刃斬斷了，腦袋里變得一片雪白，而恰好那名女孩也在旁邊，和所有人一樣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望向我們。

很巧的，一旁的池水也停止了噴涌。我悲傷的合上眼，深吸了口氣，世界安靜到我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心弦繃斷的殘響。

“不，我不喜歡?！本拖衤淙粘寥牒５?，當我重新睜眼望向W時，我能感覺到自己瞳孔里的雙目清冷的可怕，我仿佛不再是我，而是南極洲里的萬年寒冰。也是我，重新?lián)]動了手中的掃帚，打破了沉寂數(shù)秒的寧靜。

之后我又回到了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