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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我初見

江南的細(xì)雨,連綿下了一個多月。

司莫撐著一把素傘望著泛起水霧的湖面,朝船家道:“前面停下就可以了。”

船家依言靠了岸,而岸邊早有一眾面色沉重的人們等候著,遠(yuǎn)遠(yuǎn)的朝她行禮。

“殿主,都布置好了?!?

袁熙接過她手中素傘,低低匯報道。

“阿衍呢?”司莫輕輕提起裙角,踩上了濕滑的石橋。

“顧公子也被轉(zhuǎn)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袁熙還在匯報事,便聽司莫驚喜的喚出聲:“阿衍!”

?

顧衍不是還在殿中嗎?

才一刻的功夫怎么就來到這了?

袁熙一臉困惑。

司莫一路小跑撞進(jìn)了一身墨色長袍風(fēng)神俊郎的男子懷里。

“可有想我?”頭頂上傳來顧衍低沉的嗓音,他低低一笑,牢牢扣緊了她不堪一握的細(xì)腰。

“若是不想,你能奈我何?。俊彼灸{(diào)皮一笑,旋即正色道:“不是說好了在殿中等我嗎?”

顧衍的目光移向了不遠(yuǎn)處的酒樓上正在談笑風(fēng)生的兩個男子身上。

司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名男子雖至中年,但一身英姿氣度不凡,而另一位男子看著雖然年輕,但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透著貴族子弟的氣息。

一個月前她接到殿中線報說當(dāng)今陛下方醒和太子殿下方知有秘密尋訪江南,想來必是此二人無疑。

“他們可會擾亂你的計劃?”顧衍語氣平淡,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司莫目光微凝,淡淡道:“事已至此,不得不得罪一下他們了。”

顧衍感覺到懷中的司莫僵硬了幾分,想來應(yīng)該是有些慌了神,便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寵溺一笑,“可想吃梨花糕?”

司莫點了點頭。

顧衍輕輕一笑,“那我去買來給你?!?

她依舊是點了點頭,目送著顧衍遠(yuǎn)去。

“殿主,可是又覺得顧公子不對勁?”

司莫抽出腰間玉簫,微微挑唇,“我看他能演到什么時候?!?

……

江回抱著一袋梨花糕拈了個隱身訣潛入殿中。

他輕車熟路的翻到了一個小院落的墻頭上,探出頭去。

有一個與他身穿同樣玄衣隱了身形的男子正焦灼不安的掰著手指算著時刻。

江回從墻頭上躍下來,手中梨花糕已然落入那男子手中,“她想吃的?!?

玄衣男子抬起頭,一張與江回同樣的面龐落入江回眼中。

“江回,莫莫可有察覺到什么?”顧衍的手指微微用力,手中柔軟的梨花糕隱隱有些碎裂,“我們?nèi)羰窃龠@樣下去,遲早會讓她發(fā)現(xiàn)的?!?

江回將顧衍腰間的佩劍抽出配在自己腰間。

那小丫頭用了二十年入神仙道,道行也不比他這個活了幾百年的老神仙淺上多少。

她究竟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把戲,江回也很難看出來。

“現(xiàn)下最要緊的,是被竊的雨息扇,別的日后再說?!苯氐溃骸敖袢张c莫莫一起看到了陛下和太子殿下,可能會影響她的計劃,你不要輕易行動?!?

顧衍猛然站了起來。

然而江回早已踏著屋頂上的瓦礫離開,顧衍微微抿唇,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梨花糕,推開了院中的小門。

立刻有人圍了過來,“顧公子?”

他眼中一沉,“隨我去救你們家殿主?!?

……

司莫拿著玉簫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手中轉(zhuǎn)著玩兒,眼珠子就沒離開過樓下的戲臺。

“姑娘,怎么一人在此處喝酒啊?”

有一個雄厚的男聲響起。

司莫伸手端起桌上酒盞,仰頭將里面的瓊液一飲而盡。

一旁的小丫頭立刻將酒盞添滿了。

“伯伯,您這樣搭話,很容易讓別人以為您是壞人。”司莫再次將杯中酒液飲盡,看向了方行。

方行饒有興趣的笑出聲,眼中滿是看到自家小輩的慈愛,“你怎么覺得,我是好人?”

她把玩著酒盞上的細(xì)紋,托著下巴笑的很是慵懶,“伯伯身上紫氣環(huán)繞,想來應(yīng)是九五至尊,既如此,伯伯還是盡早離開吧,這里藏污納垢骯臟無比,莫要污了您的龍眼。”

方行臉色一變,而司莫手中的酒盞,也猛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殺!”

不知是誰吼了一聲,原本熱熱鬧鬧的酒館瞬間混亂無比。

“敢問閣下何人?”

刀光劍影血沫橫飛,方行沉穩(wěn)的站在原地,冷冷出聲道。

“徽雨殿殿主,司莫司若漓?!彼灸种械挠窈嵜撌侄?,飛向一襲白衣面色清冷的男子身后,擋下了朝那白衣男子飛去的匕首。

玉簫入手,司莫朝那白衣男子微微挑唇,目光觸及那人臉龐時,唇角卻不由僵硬了起來。

那人一身白衣,墨發(fā)散肩,眉目如畫,眼中似乎容下了漫天星河,看著她的目光溫柔而悲傷,讓她心中猛然一痛。

這太子殿下,怎么讓她覺得……

這么熟悉?

“殿主!跑了!”有人吼道,將她的思緒猛然從方知有身上抽離。

司莫看見有一個黑影從窗外躍下,連忙將發(fā)間綴著璀璨小花的玉步搖拔出,那玉簪便在她手中化成了一把白扇,緊接著縱身躍出了窗外。

與方知有擦身而過的瞬間,一支玉簫落入了他手中。

正是剛剛司莫手中的那支。

司莫緊緊追著那黑色身影,伸手間白扇幻出十幾把來,齊齊飛向了那道黑影。

黑影手中長息劍一轉(zhuǎn),將十幾把白扇盡數(shù)削裂。

長息劍?

司莫眼中一凝,便見遠(yuǎn)處綻開一連串的煙花。

是顧衍的報信!

司莫反手劃開自己的手掌,鮮血迅速浸染了手中的白扇,紅光便從扇中緩緩泛起,變成了一把熠熠生輝,怪異無比的血玉扇。

她轉(zhuǎn)開扇面,輕輕一搖。

天地間忽然寂靜下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烏云早已將日光遮住,似乎在醞釀著一場狂風(fēng)暴雨。

天地肅殺,只聽她手中雨息扇似有似無的輕呼一口氣,萬千雨點便沖向了那道黑影。

黑影明顯沒料到雨息扇根本沒被偷,只得連連用手中長息劍化去雨息扇幻化而成的雨點。

司莫輕搖手中雨息,微微挑眉,“閣下不遠(yuǎn)萬里想得到雨息,是忘了神尊的命令嗎?”

黑影用力將手中長息劍扔向某處,順勢滾下了屋頂。

司莫心中一沉,那個方向正是顧衍發(fā)出信號的地方。

長息劍雖不比雨息扇威力巨大,但若是凡人生生挨上這么一刀,連魂魄都要損傷幾成。

她飛快的追過去想要抓住那劍,但長息劍上有著靈力的加成速度太快,就那么直直的刺向地面上一行人中的方知有的胸膛處。

她猛然一躍,將雨息抵在心口,生生替他挨下了這一劍。

“噗!”

一口殷紅的鮮血從她口中噴出,靈力沖撞的她連連退后了好幾步,落入了一個寬大的胸膛中。

頭暈眼花中,她看到了方知有的眼眸中,染上了幾分慌亂。

“莫莫!”顧衍沖了過來,想要將還在噬著她血的雨息扇關(guān)起,卻被她攔了下來。

“別怕?!彼龑⑸碜訌姆街袘阎谐槌?,摸摸顧衍的臉龐,之后緩緩閉上眼,將周身靈力凝聚到指尖,輕聲呵道:“破!”

下一刻,那已逃遠(yuǎn)的黑影凡是碰到雨水的地方都如被灼燒一般劇痛起來。

而司莫體內(nèi)的氣力也在此刻被抽空,她渾身一軟,意識已然模糊。

方知有牢牢護(hù)住了司莫,卻被顧衍從懷中奪出,冷聲道:“太子殿下,請自重?!?

方知有眼眶微紅,不甘心的伸手想要拽住司莫的衣角,被顧衍一眼瞪了回去。

“朕這有御醫(yī)隨侍,顧公子不妨先讓御醫(yī)看看殿主的傷勢?”方行看出了方知有的難堪,忙出聲打斷道。

顧衍點點頭。

徽雨殿。

幾名御醫(yī)和殿中醫(yī)師都皺緊了眉頭。

“我家莫莫怎么樣了?”顧衍急切道。

“顧公子不必憂心,殿主只是睡著了?!逼渲幸幻t(yī)終于開了口,“只是殿主年方二十,內(nèi)力竟如此醇厚,倒是十分罕見?!?

顧衍松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替她掖好被角,正要抽手離去時,卻被她緊緊拽住。

司莫無意識的睜開眼,似乎看到了那時日日不離她床前的少年,軟軟糯糯的來了句“別走”,便又閉上了眼。

顧衍緊緊握住了她滑落下去的手,輕輕笑道:“好,我不走?!敝笥殖娙吮敢恍Γ骸爸T位見笑了,顧某現(xiàn)下不便親自招待各位,就麻煩袁姑娘了?!?

袁熙點點頭,伸手請道:“諸位,這邊請?!?

方行隨著袁熙出去了,方知有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面色蒼白的司莫,將眼中洶涌的波瀾盡數(shù)壓了下去。

她……當(dāng)真什么都不記得了?

若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為何還要給他那支玉簫呢?

他苦澀的握緊了腰間的玉簫。

“知有?”方行回頭喚道。

“來了?!彼麘?yīng)聲跟了過去。

……

顧衍躺在她身邊,輕輕撫著她柔順的長發(fā)。

那一擊她原本用雨息擋住就可以了,為什么非得用自己的身子去擋?

罷了,那太子殿下未必受得住兩件神器的靈力激蕩,想來莫莫也不敢拿太子的命去冒險。

顧衍想的十分出神,連懷中司莫醒了都不曾察覺。

她淘氣的仰頭在他唇上咬了一下,迅速將頭蒙入被中。

顧衍掀開被子無言的看著已然將手探入他衣中撫摸著他腹肌的司莫。

“這幾天未見,阿衍清減了不少呢?!彼灸p輕一笑,“敢情肉都讓那個顧衍吃了去?”

顧衍生生紅了臉,別扭的別過頭:“那你可有對它……這般親密?”

司莫一愣,旋即溫柔的笑出聲,“阿衍,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他江回?!?

顧衍這才傲嬌的將頭轉(zhuǎn)了回來,抱著軟乎乎的她,輕聲道:“你是怎么從第一眼見到我時便知道還有另一個人的?”

司莫輕輕一笑,看著顧衍眼中那一縷極難察覺出來的邪氣,溫柔道:“因為感覺不一樣?!?

……

當(dāng)司莫看到方行和方知有時,不由暗暗掐了一把顧衍,表面笑的如沐春風(fēng):“他們怎么來了?”

“這不你受傷我想著御醫(yī)比較厲害么?”顧衍也笑的如沐春風(fēng),伸手拍掉掐在自己后腰上的手,低聲道。

“伯伯,這里并非朝堂,還請您允許民女這樣叫您?!彼灸p輕道。

方行點點頭,“身體可無礙了?”

“小傷而已,伯伯,方公子,這邊請?!彼灸p搖白扇,請兩人入了宴席。

所謂宴席,也就是四個人圍在涼亭的小圓桌吃著家常便飯。

“伯伯,這是釀豆腐,這是清蒸魚,這是梨花糕,這是野菜湯……”司莫一一將這些菜邊試毒邊介紹著,還特別熱情的將三個人的飯碗添滿:“民女不會做那些山珍海味,但想來伯伯和方公子的胃油膩慣了,這些粗茶淡飯兩位應(yīng)該能咽的下去?!?

“沒想到殿主除了治理殿中事務(wù),還有空下了趟廚房?!狈叫械恍Φ?。

“殿中事務(wù)自是比不上朝堂的事務(wù)繁重?!彼灸獌H僅動了幾下筷子便只喝著清酒搖著扇子悠然自得的望著亭外明月,“伯伯和方公子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說?”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狈叫蟹畔驴曜?,輕輕道:“我們來江南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十三年前失蹤的永安郡主,周墨然,殿主可有這孩子的消息?”

司莫手中白扇微微一頓,旋即合上,饒有興趣道:“哦?是若家若大小姐的孩子?”

一旁一直沉默著的方知有淡淡出聲,“聽聞徽雨殿以消息靈通聞名于世,這孩子的信息,該是有的?!?

她點點頭,又搖開了扇子,“有是有,但此人死后入了神仙道,位高權(quán)重,是徽雨殿最高機(jī)密,連我都無權(quán)得知,恐怕得讓二位失望了?!?

方知有的眼眶驟然變紅,打斷她道:“殿主可有想過,這個機(jī)密只是你無權(quán)得知呢?”

亭中一時陷入沉默。

“我想太子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彼灸従徰氏乱豢谇寰疲σ庖讶粡难壑袛咳?,“徽雨殿分為陰陽兩界,兩界各有一個殿主,由神尊直接掌管。民女不過只是主司陽界的殿主,若是神尊將某些人設(shè)為絕密,必有神尊這樣做的理由?!?

她停了停,眼中清澈無比,“難道太子殿下認(rèn)定,民女就是二位要找的人?”

司莫的話過于直接,讓二人盡皆一頓。

方行正欲開口,卻有人急急稟道:“殿主,借一步說話?!?

“抱歉?!彼灸獪\淺一笑,“阿衍,你且隨我來?!?

顧衍匆匆行了個禮,便隨司莫走了。

方行拍拍方知有的肩,道:“切莫操之過急?!?

方知有握緊了拳頭,點了點頭。

“莫莫……他們的話,你信嗎?”顧衍看著前面走的異常沉默的司莫,小心開了口。

“我也不知道?!彼灸獡u搖頭,道:“如果真是如此,他們必定從你這下手?!?

“終究,還是我拖累了你?!彼÷暤馈?

司莫見他眼中滿是自責(zé),伸手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盈盈一笑,“你不拖累我,還想去拖累誰?”

他的唇角終于有了些弧度。

“這幾日若是要與陛下他們周旋,你讓江回替你去,盡量與他們少接觸,若接觸的多了,只怕會越陷越深。”司莫輕聲叮囑道:“江回是聽息樓的樓主,不管怎樣都會從中脫身,你不必?fù)?dān)心他,但你不一樣……”

她突然頓了頓,突突然然湊近他的耳邊,綿軟道:“你得平平安安的來娶我?!?

顧衍猛然抬起頭,眼中仿若盛滿了漫天的星光。

他好看的臉頰上染了一層紅暈,語氣溫柔而堅定,“好。”

版權(quán):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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