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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扶靈歸來

長亭外。

古道邊。

“嗚嗚嗚?!?

一聲聲嘹亮并且悲愴的號角聲,從遠(yuǎn)處傳來。

“咚咚咚。”

地面發(fā)出震動,細(xì)小的石礫上下顛簸,像是有龐然大物在迅速趕來。

“吼吼吼。”

天空中,忽然有魔龍現(xiàn)世,它們身有數(shù)十丈,黑色的雙翼遮天蔽日,碩大的嘴巴里噴出濃濃烈火。

這時,陽關(guān)古道上,一桿繡了個‘周’字大旗,徐徐出現(xiàn),隨風(fēng)招展。

“篤篤篤?!?

最先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只黃色的駑馬,它看起來無比瘦弱,渾濁的眼睛里盡顯老態(tài),一腳一蹄,都很是吃力。

馬上坐著一人,他身穿黑色簡易軍裝,面色有些疲憊,嘴邊長滿了胡茬,青絲染白,一臉滄桑之氣。唯獨那雙冷峻的眼睛,仿佛給人一種心驚膽戰(zhàn)的竦然之感。

一騎駛過,緊接著,是浩浩湯湯的長隊,他們或騎著高大威武的魔龍,或駕馭著妖獸,但都和之前騎駑馬的男人保持著距離,似有深深的敬畏之情。

在他們后面,則是兩只百丈高的土犀,它們身縛器具,一根根繃緊的纖繩順著鎖鏈延伸到一口口黑色的棺材上。

棺材密密麻麻,足有三千口之多,在地上逶迤前行,揚起漫天灰塵。

“周帥,前方就是秋葉府了?!?

天空中噴火的魔龍俯身朝下,急速掠過,在騎駑馬男子旁又乖巧的停留,其上有一人,忽然跳下,恭敬施禮道。

“我已經(jīng)不是統(tǒng)帥了?!?

騎駑馬男子五味雜陳的說了一句,隨后,又看向遠(yuǎn)方巍峨的城墻,喃喃道:“十八年了,終于回家了?!?

男子叫周陌,乃是藍星衛(wèi)國軍人,在一次與歹徒斗爭中犧牲。后魂穿與此,成為了三秋府的一個乞兒。

幸得府中百姓接濟,在屯門村成了個家,配了一門親事。

直到魔族入侵,肆虐三秋府,周陌為報府中百姓活命之恩,毅然踏上從軍之路。

十八年里,憑借著前世記憶,和吃苦耐勞,不為艱苦的特質(zhì),周陌逐漸嶄露頭角。

不僅在修為上,突飛猛進,在戰(zhàn)陣之上,更是屢立奇功。

后又自組一軍,駐扎在魔族腹地。

讓魔族十八年里不敢南下食人。

故而被大夏國,封為天策上將,享王爵食邑。

直到前些日子,魔族發(fā)動百年來最大的部隊,欲要覆滅周陌軍,南下入侵大夏國。

周陌親帥三千精銳,奇襲魔族大帳,最終三千部卒,全部生死,就連他自己也丹田破碎,身受重傷。

不過,此役,讓魔族元氣大傷,剛剛集結(jié)的部隊,也四散潰逃,大夏國又避免了一次危機。

事了之后,周陌主動請辭,帶著三千將士的英靈,重返大夏,欲要讓他們落葉歸根。

“您一日是我們的周帥,終生都是我們的周帥?!?

魔龍上下來的軍官,聲如洪鐘,不卑不亢的說道。

“周帥,周帥,周帥?!?

軍官說完后,其余將士也都從坐騎上跳下來,高呼統(tǒng)帥,一時間,聲震八方,氣勢如林。

周陌聽見將士們的高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又看見了當(dāng)初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們,他的眼眶溢出了熱淚。

“人老了,眼睛里容易進沙子?!敝苣白猿爸昧税央p眼,半晌,又說道:“待會你們從正門進去,等候迎接隊伍?!?

“周帥,那你呢?”身旁軍官問道。

“有些人,有些承諾,終究是要我來完成的。”

周陌緩緩開口,他的眼睛看向那一口口的棺材,無數(shù)的音容笑貌襲上心頭。

遠(yuǎn)處,楊柳依依,雨雪霏霏。

周陌孤身一人,騎駑馬走入羊腸小道,亦如十八年前,騎馬駒走出小道一般。

仿佛十八年,什么都沒有變,又像變了什么……

路阻且長,周陌騎著駑馬走了很長時間,忽然來到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岔路口。

從右走,那是十八年來魂牽夢繞,家的地方,她還好嗎?

周陌勒下馬頭,掏出一沓厚厚的紙薄,上面用墨筆寫著三千個人名,有些人名看起來很是模糊,像是被水跡打濕般。

在三千人名中,有大大小小用紅筆圈出的名字,他們旁邊都有一串蠅頭小楷,寫著籍貫地址。

周陌熟稔的翻到了某一頁。

陳小刀,三秋府,陳家莊。

“小刀,你家是哪里的,聽著口音怎么有點親切?”

“稟報周帥,我家在三秋府,陳家莊?!?

“三秋府,陳家莊?我是三秋府,屯門村的,就是在你們隔壁,我們還是老鄉(xiāng)嘞?!?

“周帥,你是屯門村的,我小時候,還在那偷過棗子吃呢?!?

“我就說嘛,村口那顆棗子樹,怎么每年都少了不少,原來是你小子偷了?!?

……

“周帥,你快走,這里交給我。”

“犯我人族者殺,周家軍,有死無生,沖啊?。?!”

……

“小刀,小刀,你不能死啊,你她娘的還有老婆,兒子要養(yǎng),你還沒聽孩子叫你爸爸呢?!?

“周帥,能在你賬下當(dāng)兵真好,要是我兒子,也能在你賬下……”

……

周陌抹了把臉上的濕潤,收起紙薄,牽了下韁繩,御著駑馬,毅然向左邊走去。

三秋府陳家莊

此刻,無數(shù)村民聚集在打谷場上,他們衣衫襤褸,顯得有些驚慌失色。

打谷場最前方,是三四個衙役打扮的差人,他們腦滿肥腸,大腹便便,手持一鑼,不停在場上吆喝著。

“你們聽好了,如今天策上將扶靈面圣,要路過三秋府,大人們,為慶賀大軍凱旋,需要給天策上將擺酒慶賀?!?

“這擺酒,自然需要銀兩。故而,府主大人通報全府,加征凱旋稅,誰要是不交,就是與保家衛(wèi)國的天策上將為敵?!?

“就是與我大夏國千萬將士為敵?!?

此言一出,無數(shù)村民盡皆沉默。

“前段時間,圣上慶生,你們已經(jīng)加征過稅了,現(xiàn)在又要加征,這讓我們怎么活啊?!?

一道苦澀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面黃肌瘦,嘴唇皸裂,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五十多歲干枯老者。

“你居然敢質(zhì)疑圣上,質(zhì)疑天策上將?!?

一個差人揪出青年,從腰間抽出一根長鞭,抽在年輕人背后,頓時,讓他皮開肉綻。

接連幾下,年輕人的背早已血肉模糊,他也倒地不起,像是死了般。

“這就是質(zhì)疑圣上,質(zhì)疑天策上將的下場,你們還有誰,不想交稅?”

差人手持長鞭,喝問道。

一時,打谷場上,無人敢回話。

差人這才心滿意足的拿出一個竹編的小簸箕,開始征收稅賦。

村民們,面如死灰般,掏出了家中僅剩的錢財,放了進去。

這是他們過冬的活命錢,沒了,這個冬天會很難,很難……

“你的呢?”

一個肥頭大耳的差人走到一個摟著四五歲孩童的年輕婦人身旁,說道。

“大人,我家已經(jīng)沒錢了。”

“我夫君就是在天策上將手下當(dāng)兵的,求大人,免除我們的賦稅?!?

年輕婦人突然跪下,磕頭求饒。

“你丈夫是當(dāng)兵的?”

那個差人并沒有在意年輕婦人所說,反而打量著年輕婦人的身段,看向她略有些姿色的面龐。

“是的,我夫君是當(dāng)兵的,懇請大人放過我們孤兒寡母?!?

年輕婦人連連磕頭,請求道。

“既然你丈夫是當(dāng)兵的,那你就跟我走吧,我?guī)闳ヌ觳呱蠈⒛?,找你丈夫?!?

差人舔了口嘴唇,一把拉起了年輕婦人,把她摟到了懷里。

“放開我母親,放開我母親?!?

年輕婦人的孩子,走到差人身旁,用力拍打。

“哪來的野小子,滾?!?

差人一腳踹去,直把那小孩,踹飛了兩三丈。

小孩躺在打谷場中,嘴角溢出鮮血,但他沒有放棄,趴在地上,一點點向差人方向爬去。

“小藝,小藝。”

差人懷中的年輕婦人早已淚如雨下,她拼命想掙脫,卻無法逃開。

打谷場內(nèi)的百姓牙關(guān)緊咬,手握成拳,但還是敢怒不敢言。

“當(dāng)兵的兒子,就這么沒用嗎?爬在地上像一條狗?!?

差人望向了名叫小藝的男孩,一臉戲謔的笑著道。

名叫小藝的男孩,強忍著腹腔的疼痛,吃力的爬向哭成淚人的母親,他想要救自己的母親,不想看見母親哭。

但他伸出手,卻怎么也夠不到。

這時,他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那人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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