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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退婚

黑暗中,只有許意章一人。

她慢慢走著,掌心握著只手電筒,有種全世界暗無天日的孤寂感。

忽然身邊穿過一個人,很高,戴著黑色的漁夫帽,純黑衛(wèi)衣。

他很快就離許意章遠(yuǎn)去,只留下她一個人。

許是心里害怕,許意章對著他大喊:“喂,你等一下。”

那人頓了一下,沒有停下來,但緩了腳步。

下一秒,一只手電筒亮起。

來自男人掌心的手電筒,照在前方,他沒有說話,但他回頭了。

黑暗中,男人靜靜凝視著她。

其實,是看不清臉的。

但許意章笑了。

因為她知道男人停下來是為了等她。

她也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B大的法律系男神——

韓深。

無言的溫暖從心底里漫起。

許意章追上去,唇角漾著燦爛笑容,“我知道你是誰,法律系的高材生韓深是不是?你好,師哥,我叫許意章……”

*

“刷——!”地一聲,窗簾被拉開了。

陽光刺眼。

楚慧心一邊把窗簾攏好一邊說:“意章,大伯母送了項鏈過來,說是給你跟韓深當(dāng)結(jié)婚禮物的,你快起來過個眼。”

許意章睜了睜眼,想繼續(xù)睡,又倏地坐起來了。

頭有點(diǎn)疼。

她用手按著,去尋找那個每日嘰里呱啦的粘人小作精,她的女兒小星星。

“小星星呢?”許意章有些緩不過來,半瞇著眼睛,很懵。

她女兒哪去了?

平時睡醒都要第一時間賴她的。

“什么小星星?”楚慧心的表情比她還懵,“是新買的首飾嗎?”

“不是,是我女兒啊。”許意章披頭散發(fā)就想起來找,忽然,她呆住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滿頭白發(fā)的楚慧心變成了滿頭黑發(fā),還年輕了很多……

“媽,你染頭發(fā)了?”她很吃驚,扭頭,撇到旁邊的鏡子,自己竟然也變成了長頭發(fā)。

明明生小星星時,為了方便照顧小孩,她把一頭秀發(fā)給剪了啊……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無名指上出現(xiàn)了一枚鉑金戒。

這枚戒指是韓深婚前送她的求婚戒,后來出去玩被弄丟了……大概從很早開始,就預(yù)示著這是一段失敗的婚姻吧?

她忽然就緩過神來了。

原來她已經(jīng)死了。

韓深跟她提出離婚的時候,她回顧這些年的付出,失魂落魄離開宅子,然后,就被車撞死了。

死前她回憶起跟韓深的第一次見面。

就是那一次。

造就了這一場孽緣。

然后,她就重生了……

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看著鏡子,從鏡中看到無名指上的鉑金戒,眼神中的憤怒漸漸洶涌……

是啊,這個男人耽誤了她半生,本以為是她的港灣,卻沒想到,她人生中所有的風(fēng)雨,都是他帶來的……

要是沒跟他結(jié)婚,她現(xiàn)在不知過得多瀟灑……

*

早上九點(diǎn)半。

“吶,這就是你大伯母拿過來的項鏈,看看。”楚慧心把一條纖細(xì)的項鏈拿給許意章掌眼。

許意章咬著叉燒包,淡淡看了一眼,“您先收著吧。”

臉上一點(diǎn)多余的情緒都沒有。

楚慧心戴著老花鏡,一聽這話就覺得有蹊蹺,“怎么了?昨晚跟韓深拌嘴了?”

“沒有啊?!痹S意章內(nèi)心平靜,同時另一只手在手機(jī)上戳著,找韓深的名字。

楚慧心擔(dān)憂地說:“昨晚試婚紗,他沒來是他的不對,但上級非要見他他也是沒辦法的嘛……”

楚慧心的性格就是這樣,寬容隨和,永遠(yuǎn)的和事佬。

許意章瞅了她一眼,“沒吶,我真沒生氣,您別擔(dān)心,吃飯吧?!?

“那這項鏈?”

“您先幫我收著。”說這話時,許意章已經(jīng)找到韓深的微信了,她把剩下的包子一鼓作氣塞進(jìn)嘴里,打開跟韓深的對話框。

許意章:【中午見一面吧?!?

韓深過了大概半小時才回復(fù):【中午只有半小時時間?!?

意思他很忙。

但許意章不Care,慢悠悠戳著鍵盤:【半小時夠了,你現(xiàn)在是在青科對吧?我中午過去找你?!?

要分就快刀斬亂麻。

拖泥帶水不是她的風(fēng)格。

*

中午。

推開星巴克的玻璃門,許意章一眼就看到那個坐在角落里的耀眼男人。

跟記憶里一模一樣,韓深穿著微舊的襯衣,袖子卷邊,正對著筆記本做案件分析。

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很靜。

眼神一如既往深黯,也預(yù)示著,他是個不茍言笑的男人。

其實,他確實有能力,只是迫于那樣的原生家庭要從低做起,沒有資源的人生,在優(yōu)秀都不可能一開場就滿堂紅的。

她走過去,直接把戒指盒推到桌上。

里面是那枚訂婚戒。

韓深送她這枚戒指的時候,沒什么錢,不,他目前也沒什么錢,剛畢業(yè),進(jìn)入清科律所實習(xí),盡管清科大名鼎鼎,也不可能給一個實習(xí)生開天價薪酬,因此,他的生活忙碌而貧困。

這大概是每個律師初期都要經(jīng)歷的窘境,前期就是無盡的加班學(xué)習(xí)+低廉薪酬。

后期根據(jù)專業(yè)領(lǐng)域兼扎實功底才能厚積薄發(fā)。

可那時,她愛他,就連收那枚戒指,都怕男孩會后悔,火急火燎搶了過來,愛不釋手地戴在無名指上,然后傻傻地笑。

那時愛情的甜蜜從她每一個毛孔里溢出來,讓她忽略了真實婚姻生活背后的柴米油鹽。

那時她想,她要一輩子跟著韓深。

后來她也確實嫁給韓深了,但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給你點(diǎn)了拿鐵?!毖劢怯喙馄骋娝?,韓深翻著手里的資料,頭也不抬。

許意章拿起咖啡嘗了一口,說道:“好久沒喝了?!?

婚前的零花錢都是父母給的,許意章想花就花,嫁給韓深后,因為很快就有了小星星,她不再舍得花那些冤枉錢了,她懷孕時嚴(yán)重孕吐,因此沒有工作過,孕期產(chǎn)檢和補(bǔ)品,還有家中的日常開支都是韓深在付,所以許意章沒有再喝過咖啡。

其實她想過的。

一開始,他們就不應(yīng)該結(jié)婚,剛剛畢業(yè),兩人都沒什么錢,就那么快投身到婚姻里,已至于一個忙碌不歸家,另一個在家中品嘗喪偶式育兒的孤獨(dú)。

這段婚姻從來不理想。

或許,是聚少離多造成的。

或許,是相對無言造成的。

又或許,是經(jīng)濟(jì)拮據(jù)造成的。

總之最后的最后,身成功就的韓深站在金字塔的尖端對她說:“許意章,我們離婚吧?!?

*

從記憶里出來,許意章的目光寸寸梭巡過男人的五官,最后停留在那雙黑漆漆總是沒什么情緒的瞳仁上。

這個男人,永遠(yuǎn)冷靜,自律,分寸不亂,喜怒不形于色。

她卻愛慘了他。

“我們分手吧。”許意章把杯子放下,挑明來意。

與其幾年后離婚收場,不如現(xiàn)在就分手。

很慶幸,她重生在未婚未孕之時。

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

韓深修長的指敲打在鍵盤上,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并沒有抬頭。

就連她說分手,他都心不在焉,事業(yè)狂魔無疑了。

許意章忽的就笑了,眸子晃了晃,竟有些悲傷,但這抹悲傷,并不是因為要分手,而是……她在這段感情里沉溺了這么久,到今天,才清醒地明白了自己在韓深心里地位,對于他來說,事業(yè)第一,孩子第二,父母第三,而她,僅僅排在第四位……

她為了一個把她排在第四位的男人,放棄了二十幾歲最美麗的青春年華,提前做起了全職太太,最終,相對無言,背道而馳,只換來滿身傷痕……

所以,既然老天讓她重來一次,她決定,要重頭開始,好好活自己的一生,過成,心目中理想的模樣。

也不管他聽到了沒有,許意章拉過包,站起來的瞬間,韓深的目光才跟著移動過來,漆黑的瞳孔望著她,深沉而莫測,“怎么要走了?剛說到哪里了?”

許意章淺薄一笑,真奇怪,面向這么薄情的男人,她當(dāng)初是怎么看上的?甚至迷戀到了無可自拔的地步?

大概是小時候毒奶粉喝多了長成了戀愛腦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韓深深邃的目光中,一字一頓地說:“我說,韓深,我們別結(jié)婚了,就此別過吧。”

韓深微微錯愕。

許意章笑了起來,那是一個堪稱完美的體面笑容,從前,她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而珍視的,沒有這么放縱而輕視過。

“以后常聯(lián)系,就這樣,拜?!陛p聲說完,她轉(zhuǎn)身出了星巴克。

落地玻璃窗外,陽光充沛,她纖瘦的身影走入擁擠的人潮里,走得直直的,就這樣消失了。

韓深有些不明白許意章剛才的意思,認(rèn)為她在鬧小脾氣,劃開桌上黑色手機(jī)的界面,骨節(jié)分明的指徐徐撥通許意章的號碼。

然而——

“你撥打的號碼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

韓深皺了皺眉。

她到底在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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