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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埃及“黃金印”(上)

南市圖書館響起了柔和的鈴聲,鈴聲提示閱覽室里的借閱人員:下班時間到了。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向外走,只有謝國棟沒有動:他有一樁私活要干。

謝國棟中等身材,國字臉,頭頂微禿。他今年25歲,老家在西山鄉(xiāng)鳥塘村。九歲那年,父親病死了,母親林青娥精明強干,一個寡婦獨自撫養(yǎng)兩個兒子。謝國棟的哥哥叫謝國強,初中未畢業(yè)就輟學在家,只有謝國棟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南市圖書館工作。

謝國棟在城里成了家,老婆叫顧珊瑚,在自來水公司工作。顧珊瑚的娘家做生意,依靠娘家的幫助,謝國棟和顧珊瑚房也買了,車也買了。可是,兩人日常用度不少,還有人情來往,每個月還要寄些錢回去贍養(yǎng)母親,顧珊瑚常常抱怨錢不夠花。

謝國棟覺得該想個辦法,每個月有點兒進賬才好!

謝國棟想起有些無良醫(yī)生動一個手術,病人少不了要送紅包;內科醫(yī)生開開處方,也有回扣拿。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是個圖書管理員,又從哪里撈錢呢?

謝國棟每天一上班,就琢磨這件事。他透過借閱窗口,望著閱覽室發(fā)愁:偌大的一個閱覽室,只有三五個讀者?,F(xiàn)在手機、電腦這么普及,電子閱讀十分方便,還有幾個人愿意走進圖書館?要怎么靠著手里的書籍報刊廣開財源呢?

“叔叔,借書。”

一個稚嫰的聲音打斷謝國棟的沉思,他抬起頭,看見一個圓乎乎的小臉蛋。

“小朋友,你要借什么書?”

“我要借小學三年級語文復習資料?!?

“小朋友,你要的復習資料包含在各個出版社的教學輔導刊物上,你得自己找?!?

“自己找?那么多書,怎么找呀?多麻煩!”

小孩嘟著小嘴,失望地走了。謝國棟望著小孩的背影,心里一動:小學生的這種需求,不正是一條生財之道嗎?圖書館里有不少書籍報刊,每種刊物有自己的優(yōu)勢,如果把各家刊物的優(yōu)勢集中起來,提供給孩子們,一定供不應求!

想到這兒,謝國棟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心花怒放,立即著手整理各種資料。圖書館的工作本來就清閑,一空下來他就著手整理,沒過多久,就把小學各科各年級同步學習、復習的資料整理好了。

謝國棟立即在網(wǎng)上注冊,掛出“有求必應”的招牌,為有需求者提供有償信息服務。他最先為小學生提供各種學習和復習的資料,每種資料公布一小部分,供人選擇、品鑒。由于他博采眾家之長,所公布的資料勝人一籌,公布不久,就有不少人匯款購買。一個月做下來,居然有幾千塊錢的收入。

謝國棟嘗到了甜頭,越干越有勁,小學資料整理完了,他就整理初中的資料。高中的知識太專,他有點兒拿不下,只得放棄了。他想,就憑著小學和初中的資料,年年翻新,往網(wǎng)上一擺,月月都有進項。這真成了他的搖錢樹??!

謝國棟如果只是停留在小學和初中資料的整理上,就不會發(fā)生后面的事了,偏偏他的網(wǎng)名起得有點兒大:“有求必應”。于是,各種各樣的人都來找他提供資料:有些文藝青年,向他索求各種各樣的“社會故事”;有些種植戶和養(yǎng)殖戶,向他索求農村發(fā)家致富的生產(chǎn)資料……五花八門的。謝國棟只要有錢賺,便盡力滿足顧客的需求。直到有一天,有人向他索求制造冰毒的技術資料,把他嚇了個半死。

謝國棟連忙在網(wǎng)上發(fā)布帖子,鄭重申明:“‘有求必應’,求要求得合理,應要應得合法。不合理者,縱有萬千巨資以求只字片語,亦不為也。”

謝國棟的申明立即得到廣大網(wǎng)友的擁護,其中有個叫“生財有道”的網(wǎng)友發(fā)文說:“我非常贊同‘有求必應’的觀點,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古人都知道‘君子不飲盜泉之水’,何況現(xiàn)代中國公民?”

謝國棟立即對“生財有道”產(chǎn)生了好感,兩人當即交換了微信,越談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也把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了對方。原來,“生財有道”是江蘇人,名叫郝大亭,從事淘寶職業(yè)。

淘寶?謝國棟一愣,自己只知道有“淘寶網(wǎng)站”,從沒聽說還有“淘寶”這種職業(yè)。

郝大亭笑道:“謝兄,中國歷史悠久,地大物博,歷朝歷代有許多寶物湮佚民間,我的工作就像沙里淘金,把這些散失各地的寶物找出來。”

謝國棟聽了一愣,脫口道:“郝兄,這……這不就是文物販子嗎?”

郝大亭笑了,說:“謝兄,做文物生意的并不是個個都做違法亂紀的勾當。我們發(fā)掘出佚失民間的寶貝,對國家還是一種貢獻?!?

“郝兄,你這生意很賺錢吧?”

郝大亭絲毫也不掩飾他的得意與興奮道:“那當然了!淘到一件寶貝,幾十萬唾手可得。去年我就在山東花了一萬元買到一尊西漢七星白玉香爐,拿到北京潘家園文物交易所,賣了八十三萬?!?

謝國棟張大了嘴巴:這是一本萬利??!

郝大亭看出了謝國棟的羨慕之意,笑道:“謝兄,你現(xiàn)在搞信息有償服務,收入不多,你如果不滿足,我可以再為你指明一條生財之道?!?

謝國棟一聽有錢賺,眼睛都亮了,忙問詳情。郝大亭道:“我們淘寶的,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如果你能提供有價值的信息,我可以給你高額報酬?!?

謝國棟有些疑問:“你要的這種信息,一是搜索難度大,如同大海撈針;二是標準不太好掌握,什么叫‘有價值的信息’?這標準怎么定?”

郝大亭笑道:“標準分兩種:第一種是引起我的興趣,這是基本級;第二種是追尋的標的物價值高,這是特殊級。不過,我要告訴你兩點:做我們這種生意是有風險性的,我追尋寶物有風險性,你提供信息也有風險性。雖然有風險性,但誘使我們去做的是它的高額回報。就拿你提供信息來說,如果達到基本級,每條信息我付給你五千元;如果達到特殊級,待我淘到寶貝后,按寶貝的價值給你獎金,一般是三萬五萬,有時是十萬二十萬,一句話,上不封頂?!?

郝大亭開出的高額報酬,讓謝國棟很是動心,他覺得值得一試。

“郝兄,我可以試一下。你告訴我,我應該怎樣替你搜集信息?穿街過巷四處打聽嗎?”

郝大亭放聲大笑道:“謝兄,你要利用你的優(yōu)勢。圖書館不是有各地的報紙嗎?報紙上就有許多這樣的信息,比如一些失竊的消息和陳年未破的舊案,都有可能指向一件寶物。你只要耐心查找,一定能找出有用的線索。”

謝國棟興奮道:“不就是查找資料嗎?館里的報紙多著哩!行!我替你找!”

從那以后,每天下了班,謝國棟就留在館里,捧出舊報紙,慢慢查找需要的東西。

謝國棟原來以為這種事很好做,干了半個多月,才知道并非自己所想。報紙上關于雞鳴狗盜男盜女娼的花邊新聞倒是不少,正規(guī)一點兒的報紙,絕大多數(shù)都是時事新聞、專欄采訪和娛樂消息,他眼睛看花了,也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

謝國棟沒有泄氣,五千元一條的消息對他太有誘惑力了。

這天,他又在翻報紙。所有的舊報紙都是按月份裝訂的,一本往往有一兩百頁,翻得再快,也要幾十分鐘。謝國棟翻完了兩本《明鏡周刊》,感到眼睛脹得難受,便伸伸懶腰,喝了幾口濃茶提神。

休息了一會兒,謝國棟又拖過一沓報紙,一看,竟然是《大公報》。他不由一愣:怎么把《大公報》放到《明鏡周刊》里面了?一定是小周干的!小周不是圖書專業(yè)畢業(yè)的,仗著與文化局長沾點兒關系,被硬塞進來,做事向來馬馬虎虎。

謝國棟搖搖頭,打開那本《大公報》翻看起來。他一頁一頁地往下翻,翻著翻著,一條醒目的黑體大字標題跳進眼簾:“埃及圖特摩斯三世黃金印香港失竊成為懸案!”

謝國棟的心頓時緊縮成一團,兩眼都有些模糊了。他鎮(zhèn)定了一下,睜大雙眼閱讀下面的正文。正文不長,只有寥寥幾十個字:“……四年前的今日,在香港匯豐銀行門前失竊的埃及圖特摩斯三世黃金印迄今未破,警方已宣告成為懸案?!?

埃及“黃金印”?

謝國棟看了一下報紙的日期:1995年6月17日。四年前的今天,那就是1991年6月17日!他急忙沖進庫房,找到1991年6月17日的香港《大公報》,打開一看,上面有一則簡短的報道:“《大公報》6月17日7時電:埃及圖特摩斯三世黃金印于凌晨4時34分在香港匯豐銀行失竊。黃金印價值不菲,香港警方傾巢出動,并懸賞五十萬港幣,希望市民能提供線索,協(xié)助警方破案,追回被盜寶物?!?

謝國棟抑制住心中的激動,繼續(xù)查閱。果然,6月20日,《大公報》又登出一篇較為詳細的報道:“6月17日凌晨4時34分,在香港匯豐銀行失竊的埃及圖特摩斯三世黃金印,是埃及送來香港參展的寶物,17日凌晨剛由埃及運抵香港。埃方因展方準備工作延誤,不能及時辦理交接手續(xù),打算在匯豐銀行租柜存放。不料,銀行值班經(jīng)理剛剛退出不久,旋即聽見庫房內的驚叫聲。經(jīng)理轉過身,迅速沖進庫房,只見四名護送人員滿臉驚愕地望著打開的密碼箱:密碼箱里空空如也,黃金印不在箱子里。四名護送人員迅速回憶全部押送過程,覺得問題應該出在匯豐銀行大門前的保安身上。四名護送人員攜同銀行經(jīng)理,來到大門口尋找保安,門前的保安早已不見蹤影。幾經(jīng)尋找,發(fā)現(xiàn)保安倒在拐角處的郵筒背后。經(jīng)四位護送人員辨認,此保安并非當初站在大門前值班盤查的人。顯然,真保安早在埃方人員抵達前就遭到襲擊;匪徒裝扮成銀行保安伺機作案。警方已封鎖所有的出港通道,嚴加盤查。迄今為止,尚無任何線索。”

“據(jù)埃方人員介紹,圖特摩斯三世黃金印上附有圖特摩斯三世法老的魔咒,為此,警方提醒匪徒:見財起意,即是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懸崖勒馬,改弦更張,才是活命保身的明智之舉?!?

謝國棟咀嚼著最后一段話,暗暗搖了搖頭:法老魔咒的傳說雖然由來已久,其實都是無稽之談。關于法老魔咒流傳最廣的莫過于英國著名探險家卡納馮爵士和英籍埃及人、考古學家卡特率領的考察隊進入金字塔探秘遇險的傳說:進洞考察的卡納爵士突發(fā)重病死去;考察隊的考古學家莫瑟,不久患了一種神經(jīng)錯亂的怪病,痛苦而亡;參加考察隊的卡納馮爵士的兄弟赫伯特,不久也莫名其妙亡故;協(xié)助卡特編制墓中文物的理查德·貝特爾,也于1929年底自殺……于是,法老魔咒之說不脛而走。事后查明:這些人的死亡原因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埃及金字塔的建筑材料經(jīng)后來證明含有大量放射性元素鐳(226Ra),鐳衰變釋放出大量氡氣,千百年來,聚集在密封的空間里,探險人員經(jīng)年累月在塔里工作,不受傷害才怪!二是金字塔內法老陪葬物中有眾多食品,日久腐敗,在墓穴中形成眾多的霉菌微塵,進入墓穴者不可避免地要吸入這種微塵,從而肺部感染,痛苦地死去。埃方祭出法老魔咒的鬼話來恫嚇匪徒,匪徒豈會輕易上當?

果然,謝國棟的猜測沒有錯,匪徒并沒有因為“法老魔咒”的恫嚇而投案自首,此案經(jīng)久未破。

后面的報紙,還有不少關于黃金印的后續(xù)報道,不過都是一些關于案情沒有進展,警方屢受訓斥,以及埃方與展覽組織方關于賠償糾紛的報道。報道時斷時續(xù),漸漸偃旗息鼓,平靜下來。

謝國棟不管有用沒用,把關于黃金印失竊案的消息全部掃描下來。報紙上附有黃金印的彩色照片。黃金印四寸來高,底座足有三寸見方,底座上面是一個手執(zhí)法杖的法老雕塑,造型生動,栩栩如生。

謝國棟做夢也沒想到,圖書館內竟然藏有這么重要的尋寶線索!他望著黃金印發(fā)呆:要是能找到這枚黃金印,那四十萬賞金豈不是全歸自己了?

可惜,自己沒有這本事!

謝國棟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郝大亭的電話。

夕陽西斜,天空布滿了橘紅色的魚鱗片,把香港國際機場映得一片通紅。

一架浙江飛往香港的飛機剛剛降落,機上的乘客下了飛機,擁出機場。一個四十多歲、手提密碼箱的男子攔住一輛的士,拉開車門鉆進去。

“先生,你要去哪里?”

“中環(huán)皇后大道中一號,匯豐銀行?!?

司機應了一聲,一踩油門,的士匯入了車流中。車上的乘客身子往后一仰,閉上雙眼,腦子里浮上了三天前接到謝國棟的那個電話。

“喂,是郝……郝兄嗎?”對方因為激動,說話都有些結巴。

“是我。謝兄,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有!有!特好的消息,是關于圖特摩斯三世黃金印的信息。”

“圖特摩斯三世黃金?。磕鞘鞘裁磳氊??”

“圖特摩斯三世是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后人稱他為古代世界的拿破侖。在古埃及的31個王朝中,圖特摩斯三世王朝延續(xù)的時間最長,版圖最大。他死后留下了一枚黃金印章,1991年被人偷走了,香港警察一直無法偵破,宣告為懸案了!”

郝大亭喜出望外,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真的嗎?太好了!你馬上把資料發(fā)給我?!?

謝國棟吞吞吐吐地說:“郝兄,這條信息……應該算哪一級?”

郝大亭連聲道:“特殊級!特殊級!謝兄,你等一等,信息費我馬上給你打過去?!?

過了一會兒,謝國棟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顯示出一條進賬信息,是五千元。謝國棟十分高興,通過館里的傳真機,把埃及黃金印的資料給郝大亭發(fā)了過去。郝大亭看完資料,激動得微微顫抖:不錯,這是一樁大買賣,找到了黃金印,他就會發(fā)大財了。

高興之余,郝大亭首先冷靜下來,他要對這件事作一個全面的評估:黃金印雖然價值不菲,但是,自己得有能力找到它才行。找得到黃金印,會一夜暴富;要是找不到,就得血本無歸。

郝大亭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謝國棟傳給他的資料,看了幾遍,毫無頭緒。香港警方肯定在哪個地方出了問題,所以才一無所獲。自己一定要把問題找出來,才有找到黃金印的可能。

郝大亭又重新翻看,看著看著,目光停留在資料上的一段文字上:“……距埃及黃金印失竊日期已有一個多月了,警方的偵查工作仍然毫無進展。據(jù)警方介紹,他們在案發(fā)30分鐘后就控制了所有的出境通道,絕無疏漏,并且擔保黃金印絕無可能運送出香港。此后警方又把6月17日前十天的入境人員造冊梳理,以冊找人,查詢盤問。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艱苦工作,在此期間的入境人員也全部核對完畢,仍未找到目標?!?

郝大亭嘴里輕輕念道:“……警方又把6月17日前十天的入境人員造冊梳理,以冊找人……”

郝大亭突然一拍桌子,興奮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原來問題出在這里!”

香港警方圈定6月17日前十天進入香港的人員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是按照出入境記錄劃定尋找人員范圍,而忽視了地下通道。作案者也許是偷渡進入香港,香港警方一味拿著出入境記錄“按圖索驥”,豈非是緣木求魚,一無所獲?

不過,香港警方也并非是疏忽,他們代表著法律和正義,香港地下通道代表著犯罪和邪惡,自古正邪不兩立,黑道對警方往往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警方難以從黑道搜集信息。郝大亭他們這些做淘寶生意的與黑道過從甚密,多年來建立起來的信任,讓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打聽到需要的信息。所以,人們才說:豬往前拱,雞往后扒,各有各的道。

想通了這一點,郝大亭信心滿滿,立即撥通了謝國棟的電話,興奮地說:“謝兄,剛才轉給你的只是基本信息費,等我找到寶貝后,一定給你獎金!不過,謝兄,你得替我保密?!?

“保密?”

“對!我在尋找黃金印的事,你不能對任何人說。消息擴散出去,對尋找寶物不利。謝兄,你給小學生搞的那些資料,可以重復出賣;黃金印這條信息你不能再賣給別人了……”

謝國棟一聽有些不高興,道:“郝兄,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郝大亭聽出了謝國棟話里的不悅,急忙說:“謝兄,你別誤會,我只不過順便提醒一下,你別放在心上。我已經(jīng)看準了,今后我們可以長期合作,這次的獎金,我一定會加倍付給你?!?

謝國棟在電話那頭笑道:“郝兄,我祝你好運!”

郝大亭穩(wěn)住了謝國棟,立即著手準備。第二天下午就登上了去香港的飛機,開始了他的尋寶之旅。

“先生,匯豐銀行到了?!钡氖克緳C打斷了郝大亭的沉思。

郝大亭付了車錢,鉆出車?;屎蟠蟮儡囁R龍,人來人往,非常熱鬧。郝大亭默默地注視著大廈門前擺著的兩尊巨大的銅獅,銅獅圓睜四目。郝大亭雄心勃勃,對著匯豐銀行默默叨念:等著吧,等著看我怎樣把黃金印找出來!

郝大亭轉身離開匯豐銀行,沿著皇后大道慢慢往前走。他在中環(huán)找到一家酒店,登記住下,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出門吃了晚飯,然后買了一些禮品,先乘船,后乘車,輾轉去了大澳漁村。

郝大亭要去大澳找一個人,叫島叔,以前專干接送偷渡客的營生,自從兒子死了之后,島叔就放棄了這門生意,老老實實下海打魚。郝大亭這次的尋寶之旅,島叔是他要見的第一個人。

大澳漁村騎岸跨海,是香港社會一片十分獨特的建筑群。香港寸土寸金,漁民沒有土地蓋房子,就在淺海打上木樁,鋪上木板,再在木板上用鐵皮和木板搭成簡單的棚子遮風避雨。棚屋越搭越多,向大海越伸越遠,岸有多長,棚屋就有多長,密密麻麻一大片。每一棑棚屋之間留有一條河涌,供漁船進出大海,河涌的兩邊沿著棚屋用樹樁和木板架成棧道,通向各家各戶。在這些銹跡斑斑的鐵皮棚戶區(qū)里隱藏著種種秘密:走私、偷渡、綁架、兇殺……各種見不得人的交易都在風雨飄搖、破敗不堪的棚屋里達成,各種犯罪信息在這里匯集。

郝大亭要找的島叔就住在這里。他沿著棧道一路走過去,昏暗的燈光里,有的人家在炒著河粉,有的人家在剁著剛剛捕撈上來的鮮魚。郝大亭走到棧道的盡頭,推開其中的一座棚屋的木門。

屋里亂糟糟地堆滿東西,燈光下,坐著一對孤苦伶仃的夫婦。男子五十多歲,海風把他的皮膚吹得皺皺巴巴,滿臉古銅色。此時,他正坐在桌邊吧嗒吧嗒地抽煙;坐在一旁補衣裳的女人看上去比丈夫還要蒼老,她大概是感冒了,時不時的用干枯的手擦一把流下來的鼻涕。聽見推門聲,兩人抬起頭,看清了來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

郝大亭把禮品放在桌上,對二人笑笑,道:“島叔、島嬸,我又來麻煩你們了?!?

島叔笑道:“你能常來‘麻煩’,我就替你高興,說明你又挖到寶貝了。來來來,坐下說!屋里的,快炒菜,我和老郝喝幾杯?!?

郝大亭急忙攔住二人,道:“島叔,改日我再來陪你喝酒。今天太晚了,說完話我就走。”

島叔非常爽快,道:“行!改日就改日。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盡管說?!?

郝大亭壓低聲音,道:“我想請島叔替我給七爺傳個話,我要見他?!?

島叔也壓低聲音,神秘地說:“太平街,申記茶樓,下午三點?!?

郝大亭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鈔放在桌上。

島叔連忙推辭,說:“老郝,這哪行?你買了這么多東西已經(jīng)破費了,哪能再要你的錢?”抓起桌上的錢就要往郝大亭的口袋里塞。

郝大亭急忙攔住,道:“島叔,一碼歸一碼,這點兒小東西,是我孝敬島叔島嬸的;這點兒錢,是煩島叔遞話的,這是七爺訂下來的規(guī)矩,不能壞了?!?

聽見郝大亭這樣說,島叔才作罷,將錢遞給妻子。郝大亭辭別二人,走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郝大亭又來到了大澳,一進大澳就是永安街,從永安街走過去就是太平街。申記茶樓在太平街的東頭,郝大亭上到三樓,挑了靠窗的一張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一盤瓜子和一盤點心,喝著茶,嗑著瓜子,等待七爺?shù)牡絹怼?

七爺并不是排行第七,香港的地下生意,分門別類,挑頭的人就被人稱為大爺、二爺、三爺……這些人因為做的是黑道上的買賣,所以又被人稱為黑大、黑二、黑三……七爺又被稱為黑七,專管偷渡的營生,并不示以真名實姓,郝大亭與他打過那么多次交道,連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黑七為人謹慎,居無定所,出沒無常。要見黑七,先得通過島叔遞話。島叔以前做過黑七的手下,如今退出江湖,黑七就安排他在外圍搞搞傳話的聯(lián)絡差事。島叔雖然代黑七定下了約會的地點,至于黑七哪一天來赴約,則要看他的心情了。郝大亭別無選擇,只能每天按時到申記茶樓來等黑七。

郝大亭在申記茶樓等了四天,才等來黑七。兩人以前打過交道,寒暄之后便進入了正題。郝大亭低聲道:“我需要1991年6月7日到27日進出香港的偷渡人員的情況,資料越詳細越好?!?

黑七搔搔腦袋,為難地說:“過去了這么多年,這事可不好弄啊!”

郝大亭道:“我知道這事有些難,得七爺費心,這次給七爺?shù)某陝诜??!?

郝大亭將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紙袋擺到桌上,黑七點點頭,道:“好吧,我盡力而為?!闭f完,拿起紙袋往胳肢窩一夾,走下樓去。

黑七走后,郝大亭憑窗而望,默默地看著漁村那些出出進進的漁船,又喝了一會兒茶,這才離去。

郝大亭回到酒店,等候黑七的電話??墒?,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消息。郝大亭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他想催催黑七,一不知道黑七的電話號碼,二不知道黑七的住址,無從聯(lián)系。

這天,郝大亭終于耐不住了,決定上漁村去找島叔。島叔白天要出海打魚,下午才返航回家。郝大亭下午五點鐘的時候,趕到了大澳,在市場上砍了一方肉,買了幾瓶酒,踏上了漁村的棧道。

郝大亭走到島叔家門前,聽見屋里傳出島叔的笑聲,便知道島叔今天收獲不小。他推開門走進去,果然看見了兩張笑臉。夫婦倆正在忙著加工剛剛打回來的鮮魚:刮鱗、開膛去腮、清除內臟,然后再加鹽腌制,晾曬成魚干。夫婦二人看見郝大亭,急忙丟下手中的活,招呼客人。

“島叔,今天收獲不少??!”

“是??!老郝,你來得正好,今天我打了幾條鮭魚,這是難得的東西,正好給我們下酒!”

“行!我也正想陪島叔喝幾杯,肉都砍來了?!?

島叔立即讓老伴生火炒菜。不一會兒,島嬸就炒好了兩個菜,端上飯桌,讓二人先吃著。島叔與郝大亭舉杯對酌,二人邊吃邊聊。

“老郝,事情弄好了?”

郝大亭搖搖頭道:“七爺還沒回信。”

“別急。七爺講信譽,絕不會誤你的事。”

郝大亭點點頭,道:“我知道,只不過等得有點兒無聊?!?

“老郝,明天要不要跟我出海打魚,散散心?”

郝大亭連忙搖手道:“我坐輪渡都暈船,島叔,你別取笑我了?!?

島叔便不再吱聲。二人吃了很久,郝大亭左顧右盼,看見木桶上擺著一個小相框,相框中鑲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島叔去世的兒子小海,便問道:“島叔,小海年紀輕輕怎么就走了?他是生了什么病嗎?”

島叔嘆了一口氣,道:“小海不是病死的,是淹死的?!?

郝大亭感到意外,道:“這不可能,小海的水性那么好,怎么會淹死呢?”

島叔嘆道:“別說你這么想,漁村所有的人也是這種看法。我兒子從小就在海里泡大,他的水性漁村里就沒有人能比得上。那天我讓他送一個客人,那船偏偏就翻了。想來想去,也許是我干這偷渡的事干多了,遭到了報應,所以老天爺來懲罰我了。所以,從那以后,我就收手不干了,老老實實出海打魚?!?

郝大亭非常同情島叔,勸慰了幾句,二人推杯換盞,又喝了一陣,郝大亭已經(jīng)微醺了。他不敢再喝,便起身告辭。

島叔起身送郝大亭,他把郝大亭一直送上岸,分手的時候,島叔道:“老郝,你放心,明天我替你去催催七爺。”

郝大亭要的正是這句話,他謝過島叔,回中環(huán)了。

第二天,黑七就打來了電話,約郝大亭下午五點到太平街大澳海鮮館見面,要請郝大亭吃飯。郝大亭松了一口氣:黑七這頓飯代表三個意思:一、盡地主之誼;二、他的工作完成了;三、為郝大亭餞行(他如果要離開香港的話)。郝大亭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黑七的信息將會把他帶向何方?

郝大亭在約定的時間趕到太平街大澳海鮮館,黑七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他。黑七把郝大亭讓進包廂,拿出一個大信袋遞給郝大亭,道:“老郝,不好意思,有事耽誤了幾天。你要的東西都在里面?!?

郝大亭千恩萬謝。黑七立即邀郝大亭入席,開懷暢飲。黑七的酒量大,頻頻舉杯相邀;郝大亭手里捏著厚厚的信袋,整個心思早就轉移到袋里的資料上,哪里有心思喝酒?只得虛與委蛇。黑七看穿了郝大亭的心思,笑道:“老郝,看你魂不守舍的模樣,你在搜索什么寶貝,這么急不可耐?”

郝大亭笑道:“干我們這一行的,有也三鋤頭,沒也三鋤頭,碰碰運氣罷了?!?

黑七知道郝大亭不會輕易泄露追蹤的東西,道:“老郝,你既然還有事要干,我們干了這杯就結束吧。等你找到了寶貝,我們再痛痛快快喝一場?!?

郝大亭十分高興,道:“行!若有斬獲,那時我請您喝酒,一醉方休?!?

二人走出海鮮館,分道揚鑣。郝大亭回到住處,立即關上房門,抽出資料,認真地看起來。黑七做事也不含糊,將1991年6月7日到27日進出香港的偷渡人員的情況調查得清清楚楚。

郝大亭真正需要的是6月12日到18日這一個星期進出香港的偷渡客的資料。案件是6月17日發(fā)生的,偷渡者沒有合法證件,過早進入香港很容易暴露。郝大亭斷定作案者至多提前四五天偷渡到香港,一旦得手,必然盡快地離開香港。17日那天不走,18日那天絕對會離開香港,他要在這七天中的偷渡客中,找出那幾個在17日前進入香港又在17日后離開香港的人。這幾個人,就是黃金印的竊取者。

郝大亭先從幾十頁資料中抽出6月12日到18日的資料查看。那幾天進出香港的偷渡客有大陸的、有臺灣的、也有澳門的,一共是七個人:五個大陸人、一個臺灣人和一個澳門人。

郝大亭拿著這七個人的資料比對,不禁呆住了:6月17日之前進入香港的偷渡客,與6月17日之后離開香港的偷渡客,根本沒有一個能匹配上!

郝大亭頭上冷汗直冒,二者匹配不上,這就意味他原來的分析不對。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黃金印的竊取者不是偷渡客,而是香港本地人?

郝大亭的心頓時涼了:要是這樣,他的追尋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當年香港警察封鎖香港,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黃金印,自己毫無頭緒,又怎么找得到呢?看來,這一次又是白忙活一場!

盡管如此,郝大亭也不怎么沮喪:類似的經(jīng)歷太多了,民間淘寶本來就是沙里淘金,絕大多數(shù)都是白忙活。雖然黑七和謝國棟的錢算是白給了,然而這兩個人都是日后用得著的人,所以,也不算冤枉。郝大亭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上床便睡了。

翌日,郝大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傍晚,郝大亭又買了些禮品去大澳漁村找島叔。他在棧道的棚戶區(qū)前找到了島叔,島叔出海打魚剛剛回來,手上還提著漁具。

“島叔,明天我要回去了。”

“你要的東西找到了?”

郝大亭苦笑一聲,搖搖頭。島叔明白了,拍了拍郝大亭,道:“沒事,老郝,你看我今天出海打魚,不是也沒有打到多少魚嘛!嗨!沒收獲就沒收獲,我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

郝大亭皺眉道:“島叔,你出海打魚,靠的是運氣;我尋找寶貝和你不同,我不光靠運氣,還要靠智慧。我聰明著呢,這一次我的分析明明是對的,可是結果又不是那么回事!我不服氣。我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里呢?”

島叔試探地問:“老郝,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郝大亭望了島叔一眼,道:“小玩意兒,我只是不甘心,我要找的人怎么會不在名單上呢?”

島叔沉吟片刻,道:“老郝,你能把七爺給你的名單讓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郝大亭從包里拿出那沓資料遞過去。島叔一張一張翻看,看完之后,遞給郝大亭。

郝大亭目不轉睛地看著島叔,道:“島叔,我正想請教你,這名單上是不是遺漏了什么呢?”

島叔點點頭,道:“這上面都是在世的人提供給他的信息,七爺把死去的人給忘了!”

郝大亭心里頓時雪亮:是呀!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從事偷運的人也免不了有死去的呀!對,問題一定出在這里。他連忙道:“島叔,你替我再去找找七爺,求他把遺漏的資料補齊?!?

島叔略帶傷感地道:“用不著找七爺,我可以幫你補齊:死去的人是我兒子,那幾天的事我都記得。”

說到這里,島叔的聲音突然嘶啞,說不下去了。他咳了一聲,繼續(xù)道:“老郝,你是知道的,我和我兒子以前都是做這種接送偷渡客的生意。1991年的6月14日,我從深圳閘門山下的礁灘邊接到三個偷渡客,其中一個人叫謝得財,以前常常過香港來扒活,每次都是我接送,我們很熟。另外兩個我不認識,只知道一個姓孫,一個姓龔。他們進了香港后,做了些什么,我也毫不知情。17號那天一大早,謝得財就跑來找我,要我送他去深圳?!?

郝大亭的心狂跳起來,一把抓住島叔,說話的聲音都在發(fā)顫:“島叔,你剛才說,謝得財他們14日來香港,17日就走了?”

“14日來的時候是三個人,17日走的時候是謝得財一個人?!?

郝大亭欣喜若狂:匹配上了!他又感到奇怪,問道:“島叔,謝得財?shù)膬蓚€同伴呢?”

島叔道:“姓孫的和姓龔的死了?!?

郝大亭嚇了一跳,脫口問:“死了?怎么死的?”

島叔瞟了郝大亭一眼,若有所思,緩緩道:“我雖然不知道謝得財他們在香港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

“他倆是怎么死的?”郝大亭急忙問道。

“那個姓孫的是被大巴撞死的,那個姓龔的是被一堵倒塌的墻砸死的。這些,我都是后來從報紙上看到報道才知道的?!?

郝大亭目瞪口呆。他想起了謝國棟給他提供的資料中,埃方人員好像提過:黃金印上附有法老的魔咒。難道那姓孫的和姓龔的,都是因為法老的魔咒而死?

不,世界上不會真有什么法老的魔咒,那些東西都是用來嚇唬人的,姓孫的和姓龔的死亡是意外,要緊的是,謝得財是不是也……

郝大亭不敢往這方面想,試探地問:“島叔,謝得財是你送走的嗎?”

島叔長嘆一聲,道:“那天要是我送就好了。我那天不舒服,就讓我兒子送,沒想到船在海上翻了,我兒子淹死了……”

島叔說著說著抹起了眼淚。郝大亭現(xiàn)在顧不上憐憫島叔,他急切要打聽謝得財?shù)纳溃枺骸皪u叔,謝得財是不是也淹死了?”

島叔緩緩地搖搖頭,說:“他沒死。那天在閘門山下的海灘上只找到我兒子的尸體?!?

“島叔,你能確定謝得財沒死?”

島叔白了郝大亭一眼,道:“我當然能確定,因為小海淹死的事很古怪,后來我去找過謝得財,詢問事情的經(jīng)過。謝得財也說那天無風無浪,小船本來走得好好的,不料快到深圳閘門山的時候,小船就翻了。謝得財和小海都落到了海里,小海淹死了,謝得財也嗆了水?!?

郝大亭松了一口氣,問:“島叔,你知道謝得財?shù)淖≈穯???

島叔有些遲疑。郝大亭趕忙掏出三千元遞給他,島叔低沉地說:“謝得財住在南市絕雁峰云心寺,他出家當了和尚,法號絕塵?!?

郝大亭聽了,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謝國棟自從收到郝大亭寄來的五千元信息費,信心倍增,覺得這是一條不錯的撈錢之道,不但下班后查閱各地的舊報紙,尋找郝大亭需要的信息,就是上班時間,一有空隙,他就抱著一本舊報紙,慢慢地翻看。他已經(jīng)想好了,找到第二條尋寶線索,不要馬上提供給郝大亭:他要等一等,看看對方履不履行承諾。

這天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圖書館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四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穿著考究。圖書館從來看不到這號人物,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貴客臨門啊!

那人笑吟吟地望著謝國棟:“謝兄!”

謝國棟一凜:“你是……”

“我姓郝?!?

“??!是大亭兄嗎?”

郝大亭微笑點頭。謝國棟又驚又喜,忙不迭地迎出來,握手寒暄。

“郝兄,還順利嗎?”

郝大亭點點頭,道:“有眉目了!謝兄,到下班時間了,我請你吃晚飯,我們邊吃邊談?!?

謝國棟看到郝大亭滿面春風的模樣,知道尋寶順利,心里非常高興,忙與同事打了個招呼,便同郝大亭離開圖書館。

二人來到一家高檔酒樓。謝國棟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打聽郝大亭的尋寶之旅:“郝兄,你說有眉目了,真的嗎?”

郝大亭微笑道:“不瞞謝兄,我已經(jīng)知道是誰偷的黃金印?!?

謝國棟睜大了眼睛,驚異道:“真的嗎?”

郝大亭十分得意,說:“真的。我在香港找到了線索,你先看看這兩樣東西再說?!?

郝大亭掏出兩份復印件。謝國棟接過來一看,一份是《南華早報》報道1991年6月17日發(fā)生在香港鬧市的一樁車禍:“據(jù)報道:6月17日凌晨4點48分,皇后大道發(fā)生了一起慘烈的交通事故:一輛大巴將一個中年男子軋死。據(jù)目擊者說,受害者死前好像中了魔似的,朝開來的巴士沖過去。警方在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東西。”

另一份則是《南華早報》1991年7月3日一則關于意外事件的報道:“……7月2日上午十時,市民鐘先生一家來到海邊觀賞海景,他們飼養(yǎng)的愛犬突然對著一堆廢墟狂吠不止。鐘先生一家感到奇怪,上前查看,發(fā)現(xiàn)異常,連忙報警。警方趕來后,從廢墟里清理出一具無名男尸,尸體已經(jīng)腐爛,面目全非,經(jīng)法醫(yī)解剖推斷,死亡原因系墻壁倒塌砸中身體而亡,死亡時間至少有半月,尸體上找不到任何證件,死者的身份成謎。據(jù)說,這是一座廢棄多年的樓房,不料突然倒塌,將人壓死。警方正在查找樓房業(yè)主,屆時將追究業(yè)主責任。”

原來,郝大亭聽了島叔提供的信息,謝得財?shù)膬蓚€同伴死于非命,他于是到香港圖書館查閱,按照島叔提供的時間,很快就在《南華早報》上找到了這兩則報道。這兩則報道證實了島叔的推測,謝得財?shù)膬蓚€伙伴已經(jīng)死于非命。由此可以斷定,黃金印落到了謝得財?shù)氖掷?。郝大亭便復印了兩份報道,帶了回來?

謝國棟看完兩份復印件,有些不解道:“郝兄,這兩人與尋寶有聯(lián)系?”

“有?。∧銢]注意這兩個人的死亡日期嗎?第一個人死于車禍,時間正是黃金印失竊案發(fā)生后不久;第二個人被倒塌的墻壁砸死,按照法醫(yī)的推算在半個月前,恰恰也是在6月17日。而且這兩個人的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其證明身份的東西,這說明了什么呢?”

謝國棟想了想,毫無頭緒,紅著臉道:“小弟愚鈍,請郝兄明示?!?

“說明他們是偷渡客?!?

“偷渡客?黃金印失竊案是偷渡客做的?”

郝大亭洋洋得意道:“對!我一開始就判斷這樁案子是偷渡客做的,所以我就從這方面入手,到香港找到專門接送偷渡客的人打聽信息,結果讓我找到了,他們就是失竊案的匪徒?!?

謝國棟十分敬佩,道:“郝兄,你真有本事!只是這兩個人已經(jīng)死了,你怎么尋找黃金印呢?”

郝大亭突然哈哈大笑。謝國棟一愣,恍然大悟,道:“我猜到了,他們還有同伙?”

郝大亭一拍巴掌,說:“對了!他們一共是三個人,這兩個人死了,剩下的那個人帶著黃金印逃回南市了?!?

“南市!”謝國棟驚叫起來,從郝大亭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復,頓時熱血上涌,激動地道,“郝兄,這個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guī)湍闳ゲ檎?。?

郝大亭笑著搖搖頭,道:“謝兄不是此道中人,不好要謝兄插手。到了需要謝兄幫忙的時候,我自然會開口的?!?

謝國棟碰了個軟釘子,滿臉通紅。他也意識到自己直接詢問匪徒的住址和姓名有些不妥,不然,找到了寶貝該算誰的?

郝大亭看見謝國棟有些尷尬,淡淡一笑,拿起菜單朝前一推,道:“謝兄,你想吃什么,盡管點?!敝x國棟點了幾樣珍肴美味,郝大亭又添了幾樣海鮮,兩人推杯換盞,共話美好前景。

二人一直喝到十點多才分手道別。謝國棟回到家里,推開門一看,妻子還在客廳里等他。

“珊瑚,你還沒有睡?”

顧珊瑚看見丈夫滿面紅光,便知道有好事,便像小鳥般撲上來,摟著丈夫的脖子道:“國棟,看你這么高興,一定是又找到撈錢的門路了!”

謝國棟也正想向妻子炫耀,便得意地說:“那當然!珊瑚,你知道我今天去見的人是誰?”

“是誰?”

“郝大亭!”

“郝大亭?就是上次你給我說的那個尋寶的?”

“對!是他?!?

顧珊瑚面露喜色,急忙問道:“他給你送獎金來了?給了多少獎金?幾萬?”

顧珊瑚連珠炮似的問話,把謝國棟逗笑了,道:“珊瑚,瞧你說的,以為尋寶就像進超市里買東西,走進去拿起就走?寶貝哪有這么好找的?他只不過知道寶貝在誰的手里罷了。”

顧珊瑚道:“知道在誰的手里就好辦了,接下來就是出錢買的事了?!?

謝國棟點頭贊同,道:“是啊!尋寶這種事,最難辦的事就是不知道寶貝在哪里,現(xiàn)在好了,郝大亭已經(jīng)把最難邁的坎邁過去了,他已經(jīng)知道寶貝落在誰的手里了,然后就是去談價錢做交易了,郝大亭這樁生意是板上釘釘做得成了。從黃金印的價值看,我的獎金絕對不會少于10萬元?!?

“10萬元!”顧珊瑚睜大了眼睛,兩眼放光,“國棟,郝大亭給你10萬元獎金,你說他能撈多少錢?”

謝國棟沉吟道:“我估計他怎么也會賺個上百萬吧?!?

“上百萬?”顧珊瑚驚呆了,羨慕地說,“這也太賺錢了!國棟,要是你把寶貝找到,我們豈不是發(fā)了?”

謝國棟笑道:“我去找?我到哪里去找?”

顧珊瑚嘆了一口氣,道:“是啊,我們也沒這門路。但是,他到南市來干什么呀?”

謝國棟故作神秘地說:“珊瑚,你想不到吧,郝大亭到南市是來找寶貝的?!?

顧珊瑚一下跳了起來,道:“你是說,那黃金印就在南市?”

“對?!?

顧珊瑚急忙問:“在誰的手里?你問過郝大亭沒有?”

“問了,他沒說?!?

“哼!姓郝的是防著你。”

“這怪不得他,這是機密,他肯定得提防點兒。”

顧珊瑚聽了,沉默不語。謝國棟感到奇怪,問:“珊瑚,你在想什么呢?”

顧珊瑚抬起頭,拉著丈夫的手,道:“國棟,郝大亭的獎金我們不要了,我們自己去找黃金??!”

謝國棟一愣,道:“我們去找?珊瑚,你知道黃金印在哪里嗎?”

顧珊瑚道:“郝大亭來到了南市,我遲早能知道黃金印在哪里!”

謝國棟有些納悶,說:“珊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顧珊瑚點著謝國棟的腦門道:“你怎么這樣笨?我們不知道,郝大亭知道呀!我們只要盯住郝大亭,查清他的一舉一動,他到過哪些地方,找過哪些人,說了什么話,黃金印的下落不就清楚了?”

顧珊瑚洋洋得意,謝國棟卻倒吸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想到妻子會有這種心機和手段。他知道,妻子的辦法是可行的,只要盯住郝大亭的一舉一動,黃金印就會浮出水面。只是,要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終是有違他的道德底線。

謝國棟低下頭,沉默不語。

“國棟,你說話呀!你在想什么?”

謝國棟抬起頭,為難地說:“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顧珊瑚兩眼一瞪,道:“這有什么不好?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道理你懂不懂?”

品牌:今古傳奇
上架時間:2020-11-06 09:4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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