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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論風(fēng)露邂逅

這是許多許多萬年前的舊事。滄海還沒有變成桑田,白梅還沒有結(jié)出果實(shí),神與妖的孩子也還沒有問世,一切都是最初淳樸的模樣。

在啟陽山上有一處富麗的別宮,此時宮內(nèi)正燃放著無數(shù)盞金黃的燈光,里面麗人倩影綽綽約約。

流光溢彩的薰室中,妝鏡前的少女雙手托腮,一動不動,不知陷入怎樣的深思中了。

這時,一個粉衣侍女悄然來到她身后,抿嘴一笑,低聲喚道:“宮主?!?

她嚇了一跳,回頭認(rèn)清來人,才撫著胸口說:“是款款呀,你可算嚇到我了!對了,你認(rèn)識今天金府橋上那個穿黑衣服,戴銀頭冠的神仙嗎?”

說來也氣。今天九天舉辦宴會,她本來興致勃勃的,偏生遇見了他!

他確是生了副挺俊俏的容顏,一開始她也被他迷惑住了,直愣愣盯著他看了半天。

他倒好,冷冷瞥了她一眼,輕蔑地說:“怎么,沒見過美男子?”

什么?

她被他問懵了,等反應(yīng)過來,她只覺得他可真自戀啊。

“哪里美了?相貌平平罷了!”她賭氣般回懟。

這時候,身邊的穆如嬤嬤悄悄提醒她:“你該對他行跪禮。”

什么!

她再一次震驚。

她剛來九天的時候,她的姐夫——天界老大天帝陛下親口跟她說過:“玉鳴,你身的風(fēng)塵已徹底洗凈,從今以后,你當(dāng)牢記自己的身份是尊貴的,九天之上,你只須對我和兩位尊位上神行跪禮?!?

可對面的男人衣著樸素,連個隨從也沒有,怎會是尊位上神?

她不服氣,努著嘴說:“才不!”

說罷,就提著裙走了,走之前,還調(diào)皮地沖他吐吐舌頭。

可后來,回到琪梧宮后,穆如嬤嬤就將她單獨(dú)提到一間屋子里,嚴(yán)厲地教訓(xùn)了她一頓,還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給她普及了那個不起眼的“小神仙”的生平。

穆如告訴她,天界僅有兩名尊位上神,他就是其一,號為龍皇玄尊。

穆如還告訴她,他存活于世已有幾千萬年,是從古時神妖大戰(zhàn)中得勝歸來的,幾千萬年來,他治理的太九玄神殿掌管刑獄懲罰,為天界秩序做出了許多貢獻(xiàn)。

穆如還告訴他,尊位、帝位、君位上神及其余品階的神仙見到他各有禮節(jié),但是尚未獲封的“待晉神”見到他是當(dāng)行跪禮的。

玉鳴這才想起自己在金府橋上的言行,又是盯著玄尊看,又是說他相貌平平,又是對他吐舌頭,不覺就笑出了聲。

穆如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她說:“你若肯多聽我說一句,今天和玄尊也能和睦相對了。”

玉鳴不禁開始反思起來。

趁著她有了幾絲悔悟之心,穆如趁熱打鐵,提議她明天去向那位玄尊請罪。

“為何?”玉鳴不解地問,“那位大人都沒說什么呢。我不去?!?

“那位大人不計(jì)較是他大度,可現(xiàn)在,宮主您開罪那位大人事小,學(xué)習(xí)虔敬事大啊?!蹦氯缈嗫谄判膭竦馈?

玉鳴鼓腮對著穆如嚴(yán)肅的臉,猶然不愿。

穆如便讓她好生思考。

于是,她心里便想:大家對上神行禮是為了表達(dá)對上神的敬意,若心里存有敬意,那行不行禮并不重要,人對人,貴在心誠。

當(dāng)然,現(xiàn)在她了解了那個神仙有多偉大,心里存了些敬意,若是再遇見,也愿意行跪禮。

但金府橋上,她只是聽他言辭戲謔,所以回應(yīng)不恭,卻何罪之有?

玉鳴的思維往往很清奇,譬如此刻,她就陷入自己奇特的思維網(wǎng)中了。

名叫款款的丫頭聽見主子問自己,乃老實(shí)回道:“曾見過他親自押送罪妖進(jìn)牢獄,那時他手上牽著九根繩子,一根繩子縛一只大妖?!?

“誒,你說,他們太九玄是不是很窮???”玉鳴不知從哪個刁鉆的點(diǎn)切入想出了這么個刁鉆的問題。

“???不會吧……”

“怎么不會?你看他在九天享有那么高的位置,卻連件富麗的衣服都沒有,甚至連侍從都請不起,不是窮是什么?”玉鳴篤定。

“啊……”款款無言以對。

這時,她們身后響起一串清脆的笑聲,那笑聲由遠(yuǎn)及近,原來是玉鳴的另一個侍女緞緞來了。

款款老實(shí),緞緞則伶俐,天界的事情知道得也多。

緞緞知道,玄尊之所以便服出行,是為了獨(dú)自閑游而不被注意;她還知道,玄尊常與一些風(fēng)雅神仙一道吟風(fēng)賞月、品評詩文;她更知道,天界許多神仙對玄尊孤身已久深表同情,因?yàn)槭畮兹f年前,據(jù)乾機(jī)宮消息,玄尊曾有過紅鸞星動……

她將這些都告訴了她的主人,鳳玉鳴。

“近來同玄尊來往較多的是輕霞公主?!本劸動终f。

輕霞公主?玉鳴倒是了解。就是她那天帝姐夫的三女兒,并非她姐姐所生,上一次見輕霞還是在九天慶祝自己回歸的大宴上。

現(xiàn)在得知輕霞與玄尊的交情,她心情很復(fù)雜。

第二天清晨,啟陽山的太陽早早升起,旭日下,琪梧宮那些梧桐枝與竹枝交相掩映的大小樓閣美不勝收。

“早上好!新的一天?!庇聒Q在自個兒的床上伸伸懶腰,迷迷糊糊地說。

忽聽簾外有人通報(bào):“太子殿下到——”玉鳴聽見通報(bào),揉揉眼睛,想了想,還是起床了。

待客廳中。

“紫玉,你在天上待得好好的,怎么跑到啟陽山來了?我這兒可沒什么上品果茶招待你啊?!闭f話的是玉鳴。

她此時已梳洗完畢,上著蜜合色短衫,下著水綠色長裙,發(fā)髻上斜簪一支珠花釵,別具風(fēng)情。

“小姨母,我聽說您昨兒個見過玄尊大人了?”紫玉睜著炯炯有神的眼睛問道。

紫玉是天圣娘娘的嫡親骨肉,從小到大,深得眾神寵愛,因其聰穎秀慧,兩萬歲上便被冊封為天界太子。如今十二萬歲了,看起來是凡間十二歲孩童的模樣。

在他三萬歲上,鳳玉圣不幸往逝,這是他生命中一場重大的變故,使得他自那之后笑容減少了許多,也開始學(xué)習(xí)獨(dú)立自主。

但小殿下懂得化悲痛為力量,在與至親的母后永別之后,于各種法術(shù)武功上愈加勤學(xué)苦練,以至于在功法方面,小小年紀(jì)便已令同齡的仙童們望塵莫及了。

對于紫玉來說,如今憑空里冒出來一個鳳玉鳴,說是母后失散多年的親妹妹,也是他的“小姨母”,他便感到格外親近。

這個小姨母,性格與母后的端莊威嚴(yán)大不相同,她古靈精怪,愛笑愛鬧,有時還會闖禍,就像個小頑童似的。

紫玉初次見到小姨母便很喜歡,相處下來,愈覺臭味相投,如今早已結(jié)成忘年好友了。

“是,”玉鳴嘟嘟嘴說道,“我在金府橋上對他吐舌頭來著呢!穆如嬤嬤讓我去向他道歉。”

“不止這個,”小孩看了一眼姨母,接過款款端上來的碧玉蓮子湯,補(bǔ)充道,“是您該向他行跪禮卻沒行。”

頓了頓,小孩又說:“當(dāng)然,這事道個歉確實(shí)比較好?!?

玉鳴趴在桌子上,咕噥道:“你也這么覺得啊?!?

事已至此,玉鳴便也決定隨穆如嬤嬤向太九玄玄尊道歉了。

送走紫玉后,鳳玉鳴便同穆如、緞緞、款款步出琪梧宮,駕云向太九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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