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郡主殿下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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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香消
元庅二十七年。
寒日正酷,冬氣過甚,大雪紛飛,淹了滿城房屋瓦礫,空曠的街巷上,燕雀無影,寂寥無人,唯有呼嘯的風聲格外凜冽。
諾大的璃親王府,下人們在后院腳步匆忙。
屋內(nèi),粱檐四角平齊,暖氣四溢,地上的火盆燒了不下十個,婢子們還不止的往里填碳。這炭火貴的很,所以燒的多些,也不見煙火嗆到誰的口鼻。
里床上,厚紗微垂,女子刺耳的聲音貫穿整個別院。
穩(wěn)婆還在不斷的激勵著生產(chǎn)的女子,“側(cè)王妃再用力!孩子的頭快出來了!”
“側(cè)王妃用力啊!”
……
有人又端著一個血盆走出,拐過拐角,一個不穩(wěn),腳下踉蹌,手里的血盆瞬間潑灑在青石板塊上。那人惶恐,飛快的四處看了眼,顧不得身上的疼,端著盆子又去打熱水。
三個時辰后。
璃王側(cè)妃睛氏產(chǎn)子,死胎。
睛氏哭暈了過去。
.
后院一處廂房,清冷決絕。
幾個婆子兜著手,踹著腳守在一處陳舊的屋前,嘴里呼出的冷氣肉眼可見。
其實這間別院對平常百姓來說算不得陳舊,只是在無比奢貴的親王府中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一個身穿褐色短襖的婆子碎嘴道,“不過看著你我二人年紀大了,才指派來看守這里,算的什么事嘛!”
“就是。”
另一個婆子提高了嗓音,深怕里屋短命的人聽不見似的,“側(cè)王妃今日生產(chǎn),要是生下個小世子還能有里頭那位什么事?”
有人一笑,璃王要是重視就不會將堂堂的親王妃擱置待客的廂房了。
“不過是個敵國送來和親的郡主,你可瞧見璃王何曾重視過她了?”
那坐在一邊磕著瓜子的婆子吐了滿地,聞言搭腔,“聽說也是兵家出生,不知和如今的側(cè)王妃誰上誰下?”
側(cè)王妃睛氏的父兄可謂如今在齊國的地位無人能及。
那王妃呢?
有婆子冷呵了一聲,“家中都死干凈了,也配同咱們的側(cè)王妃相提并論,你這婆子當心隔墻有耳,側(cè)王妃要是聽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婆子嗑瓜子的動作一停,想起側(cè)王妃的手段,頓時打一寒顫。
……
廂房內(nèi),藥味濃烈,十分嗆人,燒過藥的藥壺還隱隱冒著熱氣,地上,炭火盆早已冰涼,屋內(nèi)一絲暖氣未有,竟比霜雪飄舞的外頭還要冷。
榻上,有人窩緊了被褥。
向上瞧去,是慘白的唇色也遮掩不住的芳華,一張櫻桃小嘴有氣無力的咬緊,本該明艷深邃的眸子淚意洶涌,“啪嗒”一聲,枕下的布枕瞬間被染濕盡一片。
是啊,家中都死干凈了……
兩年前明周新帝登基,一旨令下,二叔以私自屯兵謀反的罪名被打入明周大牢,次日,身死牢中。新帝下令不準收尸,命人將二叔的尸身扔在了城外的亂葬崗,她一個人偷跑出城,卻看見二叔的尸身任由野獸分食。
可二叔老實本分,哪里會私自屯兵?
之后她被皇后叫進宮中,毫不避諱的告訴了她,乾明帝早有意要搬到庸家,不過是個早晚的問題罷了……
“咳咳——”
她忽然猛的一咳,費力的半撐起,嘴角一絲血跡順流而下,襯這她白嫩勝雪的皮膚尤為別樣的憐美。
世人皆知齊國壯大,兵強馬壯。
兩年前璃王跑去明周新登基的永昌帝面前,對外說是為接兩國秦冀之好,求娶一國郡主。
實則是以威逼強娶了她。
那時庸家剛剛敗落,父母早逝,而她母親付云公主出生的江皇室更不會有人在乎她的死活。她不想嫁到別國,憤憤地跑去璃王駐在明周的府邸,求他去同新帝收回圣旨,卻被人像玩物一般挑起下巴。
“郡主生的好看,本王放在府中光是看著也心甚悅?!?
……
一想此處,她抓著被褥的手猛的一緊。
明明二叔前一天死在了地牢,她還在四處奔波喊冤,至親之人尸骨未寒,含冤而死,她大仇未報,卻被璃王命人強迫披上紅衣填上紅妝,第二日便遠嫁敵國做他人婦,何其荒繆……
嘴角被咬出一抹紅印,偏偏她身體虛榮力氣不大,沒能咬破,遠處看去,慘白的臉色有了幾分血色,媚人心智。哪怕如今落魄至此,也擋不住上京城第一美人該有的芳華。
心中暗暗一算,兩年。
庸饒嫁入齊國已有兩年時間,她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多是幼年曾在明周皇宮做潵掃時留下的病根,后來唯一的親人二叔離世,她便受了驚,一病不起。可也沒想到會病的這般重,明明找過醫(yī)師來看,藥也不曾斷過,可為何,就是越來越重呢。
如此,她何時才能重回明周報仇雪恨……
屋外一陣寒風呼嘯而過,恰好吹打在她破舊的屋窗上。
她慵懶的抬頭看了眼,手指頭大的窗戶縫隙外,隱隱白雪飄過。外面好白,好亮,比她這屋子似乎有趣的多了……
微微抬手,似想要抓住那一片光亮,將其占為己有。
可身體微微一動,胸口便氣悶難耐,心中自嘲,她到底有些不自量力了。
嘭——!
本就搖晃不穩(wěn)的門扇被人一腳踹開,一群人踩著進屋,屋外的風雪瞬間被帶了進來,和著苦澀的藥味,將其沖淡了些。
一個長相清秀的婢子扶著位身穿白虎毛厚氅的女子走近。
庸饒?zhí)е氖忠活D。
側(cè)王妃?
睛氏……
她嘴角的血跡還未來得及擦,那人徑直走來,也是一張慘白的臉。
“王妃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如今連藥都不喝了嗎?”睛氏生的好看,算得上是位清秀的美人,端正得體,如今,微微讓人有幾分寒意頓生,她輕輕挑眉,一雙不同于往日只低看她的神色,更多了幾分故意而為的涼薄。
“你在說些什么?”她問。
這藥她每日都按時服用,一想到二叔的冤情,她就不想讓自己死的這么早,她還要回明周去,為二叔報仇。
怎么會舍得死?
睛氏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王妃一心尋死,連每日送來的藥都不吃喝就一口,今日……”她頓了頓,薄唇微啟,涼意滲骨,“今日,病死在了獻親王府!”
身后跟來的一眾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呼出。
庸饒頓時看向她,聲嘶力竭地喊道,“睛氏,你敢?。 ?
睛氏想殺了她!
是終于按耐不住了嗎?
自她嫁為親王妃又一年,睛氏又被抬了進來。璃王冷漠殘暴,由著睛氏羞辱她,甚至任由睛氏將她從王妃的玉榮院趕了出去,自己搬了進去。
沒過多久身懷有孕,本該今日待產(chǎn)之際,她發(fā)什么瘋!
等等……
庸饒看向她的肚子,寬大的衣氅包裹了她的全身,她定眼一看,睛氏本就瘦弱,沒懷孩子之前也是這般身形。
莫非,她已經(jīng)生產(chǎn)完了?
來人察覺到庸饒落在她腹部的目光,睛氏忽然眸中發(fā)狠。
“賤人!去給我的孩子陪葬吧!”睛氏揮手,身后幾個大漢瞬間逼身上前。
手里握著的,是三尺白綾。
庸饒忽然神色中充滿了恐懼,費力的撐起,不斷的往后挪著。
可身后,是冰冷的床壁,她退無可退……
衣襟被人猛的拉過,劇烈的晃動下,心口如撕裂般疼痛。
白嫩的脖頸上瞬間纏繞上了白綾,她伸出白嫩纖細的手去扯,嘴里不斷哭喊求饒。
她怕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可以不做王妃,我可以離開齊國……你放過我吧……”
“放過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別讓我死在這里。”
……
她還沒有為二叔報仇,怎么能死在這里?
她不甘心……
只是任她哀嚎求饒,沒了往日郡主的高高在上,像狗一樣祈求可憐,面前的人依舊紋絲未動。
“唔——”
白綾一緊,求饒的聲音終究是被打斷了。
她面色漲的通紅,眼中血絲清晰可見,手腳被人壓制無法動彈,死死地盯著面前得意的睛氏,似要將人剝皮抽筋。
睛氏看著掙扎的她,如發(fā)了魔怔一般笑出聲。
“哈哈哈,王妃好是蠢笨,就算今日不殺你,你當真以為本宮派人做了手腳的藥能讓你藥到病除不成?”
“你心心念念的明周回不去了,下輩子去吧!”
庸饒如同五雷轟頂。
“去底下陪陪我的孩子吧,那里太冷,本宮會給你燒紙錢的。”睛氏笑的猙獰。
話落,幾個大漢忽然手中一緊。
“咔嚓——”一聲,骨頭發(fā)出脆響,血紅的勒很十分醒目。
榻上,那女子癱軟的倒下,眼睛最后一滴干涸的淚珠落下,“啪嗒——”一聲,歿入石板,尋跡不見。
她仍舊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睛氏,似乎在描記她的一分一相,哪怕是做了孤魂惡鬼也絕不會放過她。
事實是,如果真有來世,哪怕是會灰飛煙滅,或者輪入畜道,只要能殺掉這些欺她辱她之人,報心頭之恨,讓他們血債血償,她會愿意舍棄所有,換這么一個法緣。
如果有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