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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英歌一臉懵圈,眼前仿佛還晃著一片喜紅,耳中似乎仍殘留著喜嫁鑼鼓聲,身處的卻是拍浪南下的揚帆大船,碧海藍天下風(fēng)帆颯颯,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械貌患辈痪彛瑑砂渡n山綠樹夾流而退,蒙著細如牛毛的晴雨,別有一番趣致。

她卻無心賞景,想著汪曲保媒,常青恨嫁,臨啟程前送常青出嫁的倉促和熱鬧,懵圈的小臉不由一皺。

常青和張楓是什么時候勾搭啊呸,什么時候互許情意的?

她居然半點不知道。

“你不知道,張楓上陣時,袖袋里總兜著個半舊荷包做護身符,這事兒還遭人打趣過。”蕭寒潛乜一眼小媳婦兒懵然面色,漫不經(jīng)心道,“如今看來,該是常青送的。張楓不是花花腸子,常青也是個直腸子,二人倒是般配?!?

他實在不忍告訴小媳婦兒,常青是被張楓三言兩語“騙”到手的。

遂握著手中書卷抵上薄唇,輕輕一咳,“你要是實在舍不得,將來再調(diào)張楓回京就是。”

李英歌釋然,她自然盼著常青能夫唱婦隨,另有一番作為,當(dāng)下懵圈變冷然,望著海天間斜雨扯出的淺白雨霧,聲線微低,“寡虞哥哥,那些賊寇,是不是賢王殿下的手筆?”

有人不想他們走得太順?biāo)臁?

這一路日行夜泊,即便船隊乾王府儀仗全開,仍有膽肥的“賊匪”、“海賊”撞上來,拿下的賊寇不論生死,盡數(shù)丟給停靠口岸的官衙,他們不查不管,沒嚇著自己人,反倒嚇得沿路各地長官繃緊筋骨,先行搶著剿匪清道,越到后頭,越是太平。

“老六不至于如此明目張膽。十有八、九,是那些上趕著巴結(jié)奉承的人自作主張?!笔捄疂搧G開書卷,繞過釘在碩大軟榻上的矮桌,輕手輕腳將小媳婦兒攬入懷中,“小蝦小米攀咬不跨老六,不值得費心力計較?!?

等進入北直隸轄下海域,魍魎鬼魅也該徹底消停了。

他說著探手輕揉小媳婦兒微腫的小腿,吻著她的發(fā)低笑,“昨晚睡得好不好?我閨女有沒有鬧你?”

沿途風(fēng)景會膩,蕭寒潛卻總也說不膩新進口頭禪,自先驚后喜的體驗過小寶寶頭一回胎動后,每天巴不得問一句,小寶寶就動一下回應(yīng)他。

李英歌扶著肚子往后倒,略無語的睨她家夫君一眼,“你念書給她聽?”

偶爾她白日貪戀風(fēng)景,夜里走了困,她家夫君就讀風(fēng)物志哄她睡,哄得小寶寶很給面子的動了幾次。

蕭寒潛眉梢一揚,揀起書卷低聲念起來,醇厚嗓音和著綿密細雨,似世間最沁人心脾的悠揚弦樂。

李英歌昏昏欲睡,五個月的孕肚走到六個月,下船換車,不提京城百姓夾道圍觀、賢王領(lǐng)文武百官相迎,只提京城乾王府鬧中取靜,肅清封路后,獨李家馬車赫然停在側(cè)門外。

親衛(wèi)壓著刀鞘讓開一條路,蕭寒潛矮身鉆出軒車,略一頷首正待開口,袖口就被人一把攥住。

謝氏老淚縱橫,“女婿辛苦,女婿威武。平安回來就好!”

楊媽媽一見謝氏飆淚,果斷撩開嗓子灑熱淚夫人有言在先,英哥兒有孕后,愛怎么嚎怎么嚎,再一想此前歷經(jīng)的種種,頓時嚎得中氣十足。

跟車下人起此彼伏的附和,李子昌白須一抖,尬著老臉干笑。

蕭寒潛:“”

他身形僵直,垂眸看向精氣神倍兒棒,卻熱淚敷面霜發(fā)微亂的謝氏,面癱臉倏忽一柔,眼底盈動著無奈笑意,低聲安撫道,“岳母大人,您別哭了?!?

想哭的是他才對。

小媳婦兒怎樣他都不嫌棄,但不代表他能忍受岳母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怒蹭他的袖口。

太不雅觀,太不衛(wèi)生了。

他強忍著才沒抽出袖子。

某人潔癖犯了。

李英歌隔著車窗險些笑出聲,酸澀眼角頓時抽抽,忙下車幫某人解圍,“娘。”

謝氏瞪著女兒的大肚子,老眼眨不動。

蕭寒潛暗暗松了口氣,摸著鼻子看向李子昌,汪曲忙忍笑上前道,“小王妃舟車勞頓,李老爺若是得空,還請代王爺多留一步,一來看著小王妃安置,二來和李夫人多陪陪小王妃?!?

賢王代啟陽帝設(shè)宴給蕭寒潛接風(fēng),這會兒百官已入席,只等正主兒。

蕭寒潛見李子昌含笑應(yīng)聲,劍眉不由饒有興味的一挑,錯身揉了揉小媳婦兒的腦袋,“不必等我?!?

李英歌目送蕭寒潛策馬離去,挽著謝氏的手笑,“小承銘呢?”

謝氏也笑,面色卻沉,“出了廢太子的事后,宮中就沒有一日是太平的?;噬习l(fā)作了不少御前侍衛(wèi)、宮中禁衛(wèi)。信國公就點了銘哥兒,暫時編入宮中禁衛(wèi)軍頂缺。吃住都在宮中,難得才能回一趟家。”

皇后病倒,啟陽帝龍體抱恙。

宮中禁衛(wèi)三步一崗,氣氛沉肅,蕭寒潛目不斜視直入擺筵席的宮殿,打眼見上首御座空懸,才知賢王所謂代父相迎代父擺宴,是真的全權(quán)“代理”,啟陽帝竟“抱恙”到不露一面。

他心念微轉(zhuǎn),虛應(yīng)席間觥籌,酒過五味就見小福全兒搓著步子停在身后,附耳道,“琴姑姑求見?!?

琴姑姑神態(tài)端嚴,眼中卻隱含懇求之意,“皇后娘娘請殿下移步坤翊宮?!?

蕭寒潛嘴角一牽,噙著一摸淡笑,離座隨琴姑姑退出筵席。

原本行止略顯拘謹?shù)陌俟偃绫徽{(diào)松的弦,笙歌交游,矜持低語化作朗聲闊談,一時喧闐大躁,這才有了幾分慶功接風(fēng)的熱鬧勁兒。

閑坐次席的賢王轉(zhuǎn)著手中酒盞,看一眼對面人去位空的席面,目光掠過殿內(nèi)蕭寒潛走后的喧鬧景象,眼底倏然積蓄起一層陰霾。

皇后蒼白病容間亦積蓄著濃濃陰霾,更添冰冷噬骨的冷意,冷得她眉梢眼角都似凍住一般沒有一絲冷暖情緒,目光釘在蕭寒潛身上,扯了扯嘴角,“我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不顧尊長,無所謂。不顧手足,天下不容你,我也不容你。你即回來了,就拿出你在刑部、大理寺的手段,盡快洗脫小二的罪名。

小二是你嫡親的兄弟,他被除玉牒貶為庶民,你臉上也不好看。我已經(jīng)讓人聯(lián)絡(luò)好吏部、宗室、御史臺的幾位大佬,你自己把握機會上位,讓你父皇立你為太子。等小二恢復(fù)元氣后,我自有辦法讓小二重入東宮。

你替小二先頂一陣子,我曉得你不喜宮中束縛,不過是個過度的掛名太子,事后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在哪兒待著就待著。這條路我已經(jīng)幫你指好了,端看你的本事了?!?

她給他指的路?

她曉得?

她曉得什么?

蕭寒潛抬眼,視線落在皇后病中仍拾掇得清嚴端華的衣飾上,嘴角浮起淡薄笑意,“兒臣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您講笑話。不過,不太好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您尚未成一國之母前,也曾隨潛龍伏淵的父皇在邊關(guān)生活過,該當(dāng)明白兒臣的兩難。

是以,兒臣并未不顧尊長。父皇無昭不得回京是一,兒臣媳婦兒身子不便是二。她懷著您的嫡親孫孩,若是有個閃失,才是真的不孝。是以,您若是要把不孝不悌的大帽子往兒臣頭上叩,兒臣不敢受。

至于兒臣臉上好不好看,和皇兄無關(guān),也和您指的路無關(guān)。兒臣好容易能回京歇口氣,是打算好好陪兒臣媳婦兒,等著您嫡親孫孩平安降世的,其余于您重要,于兒臣卻是落地的塵埃,不恥,也不值得費心翻攪。”

版權(quán):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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