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

公寓外暴雨傾盆，雨點重重地砸在窗戶上，噼啪作響。從里頭往外看去，天與地連成一線，水汽彌漫，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模糊之中。

謝雅琪坐在電腦桌前，左手托腮，右手點著鼠標往下拉著網(wǎng)頁，看著網(wǎng)友們各抒己見的留言，神情復(fù)雜。她突聞身后有些動靜，慌忙轉(zhuǎn)過身去，就見何適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他穿著黑色的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休閑又不失風(fēng)度。

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息，正是這種氣息的吸引，令謝雅琪每次見到他便移不開視線。他容貌精致、體形修長，穿什么都好看，就像一個衣架子。此時他微偏著頭，正拿著一條寬大的白色毛巾擦拭著自己略濕的頭發(fā)，鳳眸微瞇，有些不悅地看著她：“別碰我電腦。”

謝雅琪微微一愣，忙轉(zhuǎn)身將網(wǎng)頁關(guān)掉，順便清除了網(wǎng)頁瀏覽記錄，站起身帶著些討好的笑意：“我來幫你擦?！?

“用不著?！焙芜m淡淡地拒絕道，將毛巾往旁邊的椅背上隨意一丟，“收拾好東西，我送你回去?！?

“外面的雨下得這么大……”謝雅琪沉吟一聲，又快速地說道，“而且我第一次來這兒?！?

“走吧?！焙芜m忽略了她的話，從電腦桌上抓起車鑰匙，輕松提起她的行李就往外走。

“何適！”謝雅琪快步走上前去，微微咬住唇，“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你要騙我？”

何適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問話，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現(xiàn)在一點一刻，我讓人給你買了兩點的票，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你……”謝雅琪內(nèi)心苦悶，他敷衍她！可他敷衍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謝雅琪至今都不明白，她是何時將眼前的這個男孩兒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進心里的。

記得是高一的某個課間，她在回教室時，突然瞥到走廊前面的拐角處有一個男孩兒探出半個身子，恍若是在看她，又仿佛不是在看她。他淡淡地勾唇一笑，帶著幾分俏皮的孩子氣。當(dāng)時，她的腦袋轟的一聲就是一片空白。這是怎樣一張精致的臉啊，膚色白皙，一雙鳳眼，眼尾略挑，明亮的雙眸如同漆黑的深潭，深不見底。鼻梁挺直，唇色是健康的粉色。這是一個極其漂亮的男孩兒。她還想看第二眼時，他已經(jīng)消失無蹤，她只記得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外套。

第二次見到他，是因為弟弟讓她幫忙搬礦泉水。搬完之后，她本欲離開，卻輕易認出了在籃球賽上三步上籃的他，動作瀟灑輕巧，不過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帥氣得幾乎讓人窒息。她只是遠遠地看著，心里的某一根弦突然就繃斷了。對于那些女生的尖叫，她是充耳不聞，似乎整個世界里只有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完一場籃球賽。

若是第一次愛上的是他的顏，那么第二次愛上的便是他的形。

愛情就跟別人地里的蘿卜似的，不可自拔。一見何適誤終身，那么短暫的兩瞥，她就將自己的心賠了進去。

謝雅琪站在原地不動，因為靠得近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心臟就不自禁地“怦怦”跳了起來。

“謝雅琪，再晚就真的要誤車了?！焙芜m見她磨磨蹭蹭的，微挑眉梢，頗有些不耐煩。

“走就走。”她嘀咕了一聲，從他旁邊擦身而過，故意甩了甩頭發(fā)。

她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他喜歡長發(fā)女生，所以她才將頭發(fā)留了起來，上個星期去美發(fā)店做了一個微卷。

這次來，她不僅是為了問他那個問題，也是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新發(fā)型。她見他連正眼都不打算瞧自己一眼，臉上又浮現(xiàn)出一些不甘和委屈，繼續(xù)嘀咕著：“這個城市又不是你的，憑什么你讓我走，我就要聽你的？”

“你說什么？”何適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么，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我干嗎告訴你？”

高考之后，她打電話給他，問他會去哪個學(xué)校，他淡淡地道，可能是W大學(xué)吧。就因為這個“可能”，她放棄了到外地讀書的想法，心甘情愿地報了離家很近的W大學(xué)，開學(xué)的第一天，她在學(xué)校里到處尋找著他的影子，事后卻從其他同學(xué)口中得知他去了H市，那一刻她怒火沖天，恨不得馬上跑到他面前去質(zhì)問。

如今十一長假，她特地乘坐了四個小時的動車來質(zhì)問他，但更多的原因是想他了。

他聽到她的質(zhì)問，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么幼稚的問題，我為什么要回答你？”

她的心一時冷如冰窖。他從來都是這樣對待女生的，特別是犯花癡的女生，而她就是這么多人中的一個。

恰巧天公不作美，突然烏云密布，傾盆大雨從天而降。他是有紳士風(fēng)度的男孩兒，唯一的一把傘全部遮在她的身上，自己卻被淋了個濕透。

因為她人生地不熟，又因為他需要換身衣服，所以她才有機會來到他的公寓。到了之后，他自作主張地為她買了兩點鐘的票，說是時間一到就送她走。

“喂？雅靖，你六點鐘去火車站接你姐姐。嗯，好，掛了?！焙芜m一邊開車一邊打了個電話給謝雅琪的弟弟。

謝雅琪看著窗外的茫茫雨霧，輕輕地咬著唇，想著屬于她自己的心事。他明明不喜歡她，可還是很照顧她。她的心里明明不開心，卻還是覺得有一點點的甜。

“我送你進去?！焙芜m拿了一把傘遞給她，面無表情地下車，從后備廂中拿下她的行李，領(lǐng)著她去了候車室，他將行李放到她的旁邊，“還有兩分鐘就檢票了，看清楚車次再上車，到的時候雅靖會去接你?！?

他極少跟她說這么多話，雅琪覺得安慰了一些?？纱藭r她是真的生氣了，根本笑不出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陰惻惻地看著他，就像外面的天氣。

“人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謝雅琪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仰起頭來，張了張嘴。

“什么？”

謝雅琪還只是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一種痛苦的神色。

“嗯？”何適微微皺眉，傾下了身子。就在這個時候，謝雅琪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然后快速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緊接著，在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帶著自己的行李逃之夭夭。她不是大膽，只是突然有了勇氣，而勇氣就跟泡泡一樣，一戳就破。

那天，何適從候車室出來之后，臉色很臭。

謝雅琪回到W市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雙胞胎弟弟謝雅靖已經(jīng)在停車場等她了：“我說謝雅琪，你沒事跑到H市去干什么??？吃飽了撐的?！?

謝雅靖是謝雅琪的雙胞胎弟弟，因為遲了四十分鐘才來到這個世界，所以只能屈居弟弟之位。謝雅靖從心里不服氣，于是兩人從小打到大。小時候他天天被謝雅琪按在地上揍，揍得鼻青臉腫的，青春期后，因為身高、體力上的優(yōu)勢才免遭毒手。

“見老同學(xué)唄?！敝x雅琪跟在謝雅靖的后面，因為心情不好，就隨意扯了一句。

“小小年紀就想著私奔，讓媽知道了還不打死你?！敝x雅靖的語氣涼涼地道，“我早給你探過消息了，人家何適對你沒有想法，你別自討沒趣?！?

謝雅琪沒吭聲，想著自己是不是邪魔入侵，才會突然做出那么有勇氣的事兒來，乘那么久的火車去H市見他。

“你到底喜歡他什么？他就長得好看，但好看頂什么用啊，他的脾氣可是臭得很?！敝x雅靖“嘁”了一聲，語氣中帶了些嘲諷，“高三那年他不是將我們學(xué)校的方老大給弄進醫(yī)院了嗎？方老大那樣兒的他都敢打?！?

“姓方的那個就是欠扁，被人打了也活該。”

“他還有一堆的風(fēng)流賬，以前高二的時候，那個校花不是還為他跳過樓？”

“這個事兒是謠傳！”

“嘖嘖，就你這德行，還見不得我說他不好了。”謝雅靖招來一輛出租車，繼續(xù)教訓(xùn)她道，“女孩子家的也不矜持點兒，你這樣跑過去有什么用？不僅被人趕回來了，還要讓我來接你?！?

謝雅琪斜睨了他一眼：“謝雅靖，你行了啊，別招惹我?！?

可能是從小就被謝雅琪打壓慣了，謝雅靖還真不敢招惹她。他這個姐姐年紀輕輕，卻提早進了更年期。他們家奉行男子窮養(yǎng)，女子富養(yǎng)，一個個地都疼著她，她這德行還不是給寵出來的？自己這個當(dāng)?shù)艿艿模瑥男《疾坏貌蛔屩?

“小靖?！?

“叫我呢？”謝雅靖哼了一聲，不是讓我不要招惹你嗎？

“我沒喜歡他，就是去看看他?！毖喷髯允∽约哼@脾氣發(fā)得無緣無故，又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場。

“別發(fā)神經(jīng)，喜歡就喜歡，跟我遮掩什么，怕我真告訴媽你早熟？不怕告訴你，你的秘密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昨天我電腦拿去修了，就用了你的，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過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guān)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謝雅靖得意地說著怪話，話還沒有說完，謝雅琪就已惱羞成怒，全身的氣血不禁上涌，對著他的大腿就是狠狠一拍，這一巴掌下去，聲音特清脆：“渾蛋。”

兩人回到家，謝媽媽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回來了?。跨麋?，你們今天去漁民島玩，累不累？有沒有吃海鮮？”

“啊？”謝雅琪看到謝雅靖對她眨了眨眼，點了點頭，“哦，還好?！?

謝雅琪看到媽媽還想問什么，忙問道：“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

“吃飯嘍，餓死了。”謝雅靖說道。

吃完飯，謝雅琪回房間洗了個澡，又開了電腦。想想不對勁兒，她又跑去謝雅靖的房間，他正在玩游戲沒空理她，她就不依不饒地扯著他的領(lǐng)子搖晃著，憋屈著一張臉，活似誰欺負了她一般。

“煩死了，別影響我?！敝x雅靖拿腳踹她。

“小靖！”謝雅琪吼了一聲，“我很不高興！”

謝雅靖心想早知道就裝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現(xiàn)在倒好，她為了這么點兒破事就來煩自己。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你那點兒心思，我沒有興趣到處去說?！?

“哦。”謝雅琪聽了他的再三保證，才放開了他。其實雅靖嘴嚴，沒什么好怕的，只是這份暗戀在心里放了太久太久，她有些不習(xí)慣還有第二個人知道。

謝雅琪回到房間之后打開了她九月份在情感論壇里開的帖子，這個帖子的名稱是：“有一個人，一直在我的心里?！?

標題沒有什么特色，剛開始點擊的人并不多，她也不過是在自說自話?？墒锹?，許多人被這個故事吸引了，版主還給加了“精”，人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這不，才過了一天，下面又多了幾百條的留言。

她喜歡了他三年，他是她心里盛開的一朵花，盛開在她心尖的那個位置。兩人分在兩個班，極少有機會說上話。可是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還有兩人之間說過的鮮少話語，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那加了鎖的QQ空間日志里，有關(guān)于他的全部，包括他今天穿了什么顏色的衣服，去圖書館借了什么書。她調(diào)出曾經(jīng)寫的日記，對照著時間表繼續(xù)“填樓”：“高二那年的圣誕節(jié)，我專門為S準備了一盒巧克力，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他們班找他。我過去的時候，S正在拒絕一個女孩兒的禮物，我踟躕著不敢上前，轉(zhuǎn)身的時候看到了剛從廁所回來的弟弟。弟弟抽走我手上的巧克力問，這是要送給誰。我沒敢說實話，說了一句是別人送的。他沒有還給我的意思，拿著就走了，那天晚上他笑瞇瞇地送了我一對耳環(huán)，跟我說是跟S換的。”

謝雅琪并沒有耳洞，可是這副耳環(huán)她一直珍藏著，放在貼身的包包里，去哪兒都帶著。

下面留言很多，喜歡盲目猜測的網(wǎng)友說，S也在默默喜歡著樓主，所以才會通過樓主弟弟給了樓主一副耳環(huán)，否則一個大男人隨身帶著一副耳環(huán)干什么。

謝雅琪明明知道不是，但看著這些留言竟也開始幻想起來，直到刷出一條署名“弟弟”的留言：“妹子，是我害了你！”

“謝雅靖？”謝雅琪一愣，隨即有些氣惱地跑到謝雅靖的房間里，見他也在刷帖子。謝雅靖見到她來，絲毫沒有詫異，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低度數(shù)眼鏡，一臉認真道：“雅琪，那副耳環(huán)不是何適送的。”

“那是誰？”她心里一“咯噔”，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一直知道你喜歡何適，見你老魂不守舍的，就騙了你。其實那副耳環(huán)是我死黨周升升讓我送你的，他從初中就喜歡你，不過他說要等你長大，讓我先別告訴你。”

“你……”謝雅琪的心一下就墜到了谷底，一個拳頭對著謝雅靖就打了出去。沒有人知道那副耳環(huán)對她的意義，她堅信了這么久的信念突然間就崩塌了，眼淚悄然盈滿了眼眶。

謝雅靖一個閃身躲過去了，拍了拍她的肩，安撫她道：“雅琪，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我送你回房間去?！?

“誰要跟你好好說，誰讓你干這種蠢事的！”謝雅琪根本沒有要跟他好好說話的意思，謝雅靖見她不依不饒，也開始煩躁了。

兩人小時候都是學(xué)過武的，一打起來就很耗體力，謝雅靖一邊拆招一邊喘著氣道：“謝雅琪，你別鬧了，我現(xiàn)在就給何適打電話，讓他給你送副耳環(huán)過來?！?

“哼?！敝x雅琪冷冷地哼了一聲，干脆轉(zhuǎn)身出門，因為憋了一肚子的氣，從這日之后就再沒有跟謝雅靖說過一句話。

謝雅靖看著被謝雅琪鬧過的房間，哭喪著臉重新收拾著。然后給何適打了個電話，沒話找話道：“何適啊，我妹妹已經(jīng)到家了?！?

在外面，他總覺得叫雅琪姐姐很丟人，就一直稱雅琪為他妹妹。

“哦，那就好。”

“何適，你掂量一下，看能不能收了她，她太鬧騰了?！敝x雅靖沉默了一下，想起剛才謝雅琪離開時眼中帶著淚花，心也被揪了一下。他想繼續(xù)套套何適的話，如果郎有情妾有意，他閑著沒事兒干時推波助瀾一下也是可以的。

“算了，我消受不起。”電話的另一頭，何適口氣不太好。想起不久前那個厭惡的吻，還有兩年前一個黑燈瞎火的晚上，那個家伙一拳打在自己的鼻子上，當(dāng)下就是鼻血四濺。

“看在她對你……”

謝雅靖頓了頓，還在想詞兒時，何適倒是順口地接了下去：“一往情深吧，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謝雅靖遲疑地問了一聲。

“嗯，不小心看到的。”

“謝雅琪，有什么脾氣七天鬧得還不夠？”十一長假結(jié)束，謝雅靖將謝雅琪送回她的學(xué)校，語氣中帶著懇求道，“不就那么點破事兒，那么記仇干什么？”

謝雅琪就是不說話，黑眸中怒氣十足，齊眉的劉海兒讓她的眼睛顯得更大。她看著這個長得同自己有五分像的帥氣大男孩兒帶著討好的笑容，那張臉都快皺成了一團。謝雅靖將一大包零食塞到她的懷里：“我好不容易從零花錢里摳出來買給你的，別氣了啊?！?

“哦?！敝x雅琪別扭地接過零食，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好了，我要去趕車了?！敝x雅靖看著她這個樣子笑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腦袋，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謝雅琪扯了扯他的手，悶悶地道：“錢我已經(jīng)打到你卡上了，你自己回去查一下?！?

“妹妹真乖，再見?！敝x雅靖眉眼彎彎，笑得特別幸福，跟她揮了揮手，就上了出租車離開。

要說謝雅靖對這個姐姐那么客氣，被壓著欺負是一個原因，在金錢方面就是另外一個原因。她是他的大金主，他哪兒敢得罪。兩人從小到大壓歲錢一直都很多，他們這一輩的孩子少，幾個叔叔阿姨都將這對雙胞胎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每次從國外回來給錢都給得很爽快，而且是以“萬”為單位給的，兩人成年之后，這筆小金庫就由他們自己保管了。

上大學(xué)之后，謝爸爸又給倆孩子每人十萬元錢，表示兩人已成年，這是最后一筆費用，以后不再提供任何“贊助”。這筆錢對搞樂隊的雅靖來說少了點兒，為此他表示很苦惱：“我的架子鼓，我的吉他，我的學(xué)費，我的車子，我的……”

就在這個時候雅琪進來了，認真地說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把錢給我，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他從小到大什么都要跟雅琪比，可是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她，特別是在賺錢這能力上，他是比不過雅琪的。

謝雅琪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開始發(fā)表一些“豆腐塊”文章，賺稿費，生活得那個“滋潤”；中學(xué)的時候搞批發(fā)倒賣；高中的時候跟父母借了一筆錢投資基金。此時她一開口，他二話不說，就把剛到手的十萬元錢都給了她。

事實證明，雅琪沒有讓他失望。她在學(xué)校附近以低價購買了一棟老房子，簡單裝修之后，將里面的房間出租給想要租房住的學(xué)生，簽半年的死合同，一個房間的月租金是一千八百元。剩下的錢則全部投入了股市。

雅靖覺得雅琪很神奇，卻也習(xí)慣了。反正每個月他的卡上都會多出一筆錢，也夠他平時的花費了。

謝雅琪抱著自己的行李還有零食回到宿舍，見到室友詩夢在玩游戲。

“吃不吃蘋果？”雅琪從零食袋里掏出兩個蘋果去衛(wèi)生間里洗了后，分了一個給詩夢，自己則叼著蘋果打開了筆記本。

這七天假期，她跟著媽媽出去玩了一趟，又因為在家里媽媽讓她少上網(wǎng)，所以她這幾天很少上網(wǎng)看帖子。今天上去一看，上面的網(wǎng)友對何適的容貌十分感興趣，強烈要求傳照片。

謝雅琪想了想，或許是一時被這些留言迷惑了，她恍惚了一下，真的傳上去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她偷拍的，從他后方的七十五度角拍攝的，很朦朧，五官幾乎看不清楚，可那深邃的眼角、微短的發(fā)，顯得年輕英俊。

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張照片一傳上去，網(wǎng)友就瘋狂了，大呼迷人，說被電到了，強烈要求看正臉。

何適是個極漂亮的男孩兒，即使看著他的背影都會被電到，更何況這七十五度角。

謝雅琪自然是不會真的將何適的照片傳上去，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而且事關(guān)隱私，她怕被“人肉”。她一遍一遍地刷著留言，心里想著如何應(yīng)付網(wǎng)友們要求的時候，突然刷到一條以“HS”署名的留言：“不許發(fā)，否則掐死你?！?

謝雅琪先是一愣，接著不知怎的就從凳子上滑了下來，摔在地上，磕得屁股生疼。

“雅琪，你怎么了？”詩夢看了她一眼，關(guān)心地問道。

謝雅琪機械地搖了搖頭，心一下一下跳得非?？?。對著那條留言仔仔細細、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好幾遍，生怕看錯了什么，她只覺得手指顫抖，腦子一片空白。她微張著嘴，怔怔地望著屏幕的背景圖案許久許久。

她給雅靖打了個電話：“雅靖，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在車上。”他的聲音有些含糊，剛才應(yīng)該是在睡覺。

“哦，沒事，你到的時候跟我說一下?！?

她在這個帖子上透露了太多的“自作多情”、太多的臆想，腦海中下意識地想象著何適那漂亮的唇角露出了一抹譏笑。她重新刷了一遍帖子，下面有許多網(wǎng)友“尖叫”的帖子以及與“HS”留言要“合照”的帖子。她說不上自己此時是故意還是報復(fù)，又回了一帖：“我找找看，似乎有一張清晰的?！?

回了帖子不久后，電話響了，是何適。

謝雅琪的唇角一點點向上彎起，心情無以復(fù)加地激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汗?jié)竦恼菩脑谝路喜亮艘幌?，才將響了幾聲的電話接了起來：“喂？?

“謝雅琪，你給我老實點兒?！焙芜m的聲音倒沒有她想的那般暴怒，一如往日里他跟她說話時那般冷冷淡淡，只是話語中威脅味道十足。

“哦……”謝雅琪只應(yīng)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她不知道要說什么，眼眸卻閃亮著，聽著他的呼吸在電話的另一頭輕輕地響著，心中泛起一種惡作劇之后的滿足感。

“說話！”

“你怎么找到這個帖子的？”

“白癡?！?

“……”

“刪帖?！?

“關(guān)你什么事兒啊，你自作多情?！?

謝雅琪最終還是把那張照片給刪除了，可似乎一直都不明白何適是怎么找到這個帖子的。這個帖子后面又陸陸續(xù)續(xù)地記敘著一些事，包括她跑到H市找他，包括她吻他，包括他給她打電話，一件一件交代得清清楚楚。網(wǎng)友們都看得很過癮，局外人總覺得這明朗化的愛情即將結(jié)果，可局內(nèi)人看到的只有迷茫。

雅琪也很忙，帖子更新的速度并不快，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看見。他沒有再給她打過電話，也沒有再在這個帖子上留下任何痕跡，可她仍繼續(xù)寫著，將這幾年看到的、想到的都想告訴他。

反正做了，就做得完美一些。

這個帖子越更越慢，一個人冗長的暗戀，總有說完的時候。暗戀不過是鏡花水月，虛影一場，若是沒有后續(xù)，永遠沒有結(jié)局。

暗戀的時候偶爾苦澀，偶爾甜蜜，心情變化無常，這種感覺無法向外人道也。

可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別人，而有些人則注定被別人等。

人生并不是你情我就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