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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緣起

蕭慕到樓下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七點,離下班時間已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

樓道內(nèi)空蕩蕩的,只有安靜的腳步聲在墻間回轉(zhuǎn)。

空寂的大廳里坐著一個人,是個姑娘,懷里還似乎抱著個東西。

蕭慕捏了捏眼角,放松了一下眼部肌肉,目不斜視地穿過墻上各位科學(xué)家探究的目光向前走去。

“蕭老師——”

身后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蕭慕蹙了蹙眉,是來找他的?他想,找我做什么,是軍方有什么新的數(shù)據(jù)要改?

想到這兒,蕭慕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去,開口問道:“請問有事嗎?”

那姑娘呆呆地看著蕭慕,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夕陽西下,漫天蓋地的濃金與赤紅被拋灑向這個世間,光華流轉(zhuǎn),毫不吝惜地給萬物鑲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邊,這就是神的恩賜。神明愛萬物,但是它更明目張膽偏愛眼前的男人,若不是如此,世上怎會有如此清雅絕塵之人?

“姑娘,請問有事嗎?”

那姑娘回過神來,雙手捧上之前抱在懷里圓滾滾的東西,蕭慕才注意到,那是個飯盒。他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是新派來的司機嗎?”

耳邊響起清泠泠如冰泉的聲音,那姑娘一下子紅了臉,卻是不明白眼前心上人在說些什么,她茫然地道:“什么司機?這是我做的一點甜點,想送給蕭老師…”

蕭慕打斷她的表白,眼中滿是歉意:“不好意思,我今天有急事,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喜歡?!毖粤T,就大步踏出了物樓,只留那姑娘一個人在原地傻傻的站著,眼眸中綴滿了失落。

*

明亮的地下停車場,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內(nèi),蕭慕很罕見的露出了幾分疲色,他閉著眼靠在椅背上準備做一個小小的休整,可突如其來的電子音打斷了蕭慕的沉思。

“叮咚,有信息提示?!?

“自動播放?!?

“是的,主人,接下來為您播報信息:阿慕,今日三家聚會,下班之后有司機來接你直接過去,不用開車,速回。發(fā)信人:父。叮,播報完畢?!?

蕭慕瞇了瞇眼,呼出一口氣,仔細想了想,他下車轉(zhuǎn)身回實驗室拿了份文件,向校外走去。

也罷,正好能省點時間。

*

寧安急匆匆地從樓梯上跳躍下來,一把抱住眼前人的脖子,笑嘻嘻地說:“小美人兒,還在等我呀?”

薛鈺冷著臉把寧安從身上拽下來,不滿的說:“安安,我已經(jīng)等了你半個小時了,喏,給你帶的小點心都過了賞味期了,你怎么這么慢?”寧安接過薛鈺手中的飯盒,掀開蓋子,看到里面精致的小點心,趕快拿出一塊放在嘴里細細咀嚼,一邊吃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臣也不想,奈何皇上他不放人啊,非要我把那稿子改了兩遍才讓我走,我走的時候皇上還不滿意,說我急躁?!甭犕陮幇驳慕忉?,薛鈺臉色果然好了很多,她躊躇了一下,問道:“安安,黃老師那里不會影響你的平時成績吧?”寧安看著薛鈺擔(dān)心的樣子,笑著說:“哪能呢,老黃還等著我給他捧個獎回來呢,不會扣我分的,安心啦。”薛鈺側(cè)過身來輕擰了一下寧安的嘴,笑罵一句:“就你貧?!?

兩人一路嬉笑著出了藝術(shù)樓。寧安站在樹蔭下,做了一個深呼吸,感嘆道:“是自由的味道??!”薛鈺歪頭笑著對寧安說:“怎么,被皇上從大牢里放出來了?寧小公子可是自由了啊,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吃西門那家燜鍋?”寧安開心地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跳起來抱住薛鈺的胳膊。她把腦袋放在薛鈺肩上,瞇著眼睛看從樹葉間隙漏下來點點星碎的陽光:“鈺鈺,我以后不結(jié)婚,你可要養(yǎng)我一輩子啊?!毖︹暣蛉さ溃骸皩幮」涌墒且⑽覟槠??沒有十里紅妝我可不嫁?!睂幇残Σ[瞇的說:“那不止十里紅妝,我要就要全聯(lián)盟最大的婚禮?!毖︹晹堉鴮幇?,看著飛鳥從林道間的天空滑過,她說:“那就說定了,以后我的安安沒有全聯(lián)盟最大的婚禮,那就不許嫁?!睂幇草p捶薛鈺一下:“那我豈不是要單身一輩子?”薛鈺笑著去撓寧安的腰:“這可是你說的?!睂幇残Φ貌恍校瑨昝摿搜︹暤臄埍?,向后退去,卻沒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行走。

“安安小心你背后有人!”薛鈺焦急的喊了出來,寧安注意到時已經(jīng)遲了。她躲閃不及,撞到了那人的懷里,兩個人一起向后退了幾步,倒在了路旁的草坪上。薛鈺嚇壞了,趕緊過去把寧安從那人身上攙扶起來,想要去幫助那個“受害者”的時候卻被他拒絕了。“受害者”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著的草絮,語調(diào)冰冷:“下次請注意一點,不要在道路上打鬧?!闭f完他就準備離開。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蕭慕離開不成,轉(zhuǎn)過身來。是剛才那個撞到他的小姑娘,正在昂首看著他。

蕭慕本來還有些生氣,可是看到小姑娘如點漆般黝黑的眼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蕭慕的腦中一下子就浮現(xiàn)了這句詩,他的語氣不自覺就溫和下來:“請問還有事嗎?”

拽住他衣角的那只手松開,蕭慕看小姑娘踮起腳,從他發(fā)頂上轉(zhuǎn)過。蕭慕后退半步,氣氛頓時冰冷起來。

一只手伸到了他眼前,白皙的手心朝上,上面躺著一片樹葉。蕭慕才反應(yīng)過來,他自覺失禮,耳朵一下子紅透了,不過還好有黑發(fā)的遮掩,沒人能看出他的窘迫?!班?,多謝?!笔捘轿⑽㈩h首,就逃似的離開這氣氛尷尬的現(xiàn)場。

薛鈺緊張的抓住寧安的手,上下打量她道:“安安你沒事吧?有沒有碰到哪里?”寧安輕拍了下薛鈺的手背,柔聲說:“我沒事,倒是那位學(xué)長硬生生替我擋了一下?!彼蛉さ溃骸靶液萌思业哪槢]有傷到,萬一人家為自己的臉買了保險,我可不是差點要破產(chǎn)?”薛鈺乜了寧安一眼:“就知道貧嘴,還好你沒事,你不知道剛剛嚇死我了,要是你的手出點什么問題,黃老師怕是要把我罵死?!睂幇箔h(huán)住薛鈺的脖子,雙手在她眼前饒了繞:“漂亮小魚,不要擔(dān)心啦,我們一起去吃燜鍋吧,今天我給你剝蝦,你看我的手多么適合剝蝦呀?!?

薛鈺看寧安沒事,舒了一口氣,卻是不由得的申辯道:“剛才那位不是學(xué)長,是物理系的教授?!睂幇埠闷娴剑骸澳敲茨贻p,該不會是走后門進來的吧?”薛鈺臉色沉了下來:“才不是,蕭老師年紀輕輕就在聯(lián)盟期刊上發(fā)表了很多篇論文,是京大給他發(fā)的邀請函請他來學(xué)校幫忙做課題研究的?!睂幇部囱︹曈悬c不高興,就揉揉她的臉,卻是轉(zhuǎn)了個話題:“那他真的很厲害啊——今晚要喝點酒嗎?最近新出了一款果酒,味道不錯,度數(shù)低還不會喝醉,正好明天沒課,要不要試試?”薛鈺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是千度嗎?我也聽說了,正好今晚放松放松…”

兩人吵吵鬧鬧的,夕陽把二人的影子拉長,逐漸靠近,卻又分離。

*

蕭家

蕭家建筑是華國最傳統(tǒng)的池館。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國劃區(qū)實現(xiàn)區(qū)制聯(lián)盟,但是蕭家還是遵循華國古禮,他們認為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所以一切都盡力還原古制。

蕭慕嗤笑一聲,眼神逐漸冰冷,優(yōu)秀的東西沒繼承多少,倒是封建糟粕守得比誰都死。他打量著眼前華貴冰冷的宅子,給出了一個定義——墳?zāi)?。就讓這宅子里的人隨著這金玉一起腐爛吧,他這樣想著,突然又開心了起來。

“想什么呢,這么高興?”游廊拐角處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蕭慕眼睛亮了亮,他快步走過去,看著斜坐在池邊的男子:“哥,你怎么在這里坐著?”

此時天幕已然暗沉下來,廊橋里的宮燈也一盞盞亮了起來,暗昧的光瑩瑩亮著,將燈罩上的花紋投照下來,在男子俊逸的不似常人的面上延出妖異的枝蔓,隱約透出幾分“燭光花影夜蔥蘢”的曼妙意味。

蕭慕自小就長得一副出塵的好相貌,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不是別人對他本身能力的肯定,而是對他面容的追捧欣賞。他自己對于相貌雖不在意,但是因為自己本身就不差,他的眼光自然也是極高的。唯獨在此人面前,他會生出一種莫名的自慚形穢的感覺。如果說蕭慕是神明偏愛的存在,那么眼前此人,就是神明本身。

“長離,你怎么不進去?坐在這里干什么?”蕭慕上前,坐在男子身側(cè),側(cè)首看著他。

蕭長離白皙如玉的手上托著一管烏黑的煙斗,他微微張口,舌尖抵出來一枚煙嘴,它是胭脂色的,襯的蕭長離沒有幾分血色的唇更添幾分旖旎。甜膩的煙霧在喉間打了幾個轉(zhuǎn),幽幽的從唇間逸出,彌散在池水上方。他沒有直接回答蕭慕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的道:“煙不過肺,興許能活的長一點?!笔捘浇恿嗽挘骸艾F(xiàn)在有了智腦隨時監(jiān)測受主身體,有了病也能提醒你盡早根治,不要說那些話?!笔掗L離聞此側(cè)過頭來看著蕭慕,一雙眼如鷹隼般銳利:“那人可以依賴智腦一輩子嗎?萬一智腦說謊怎么辦,你又如何去判斷?”蕭慕失語,他認真想了想,有點懊惱地說:“我不知道?!笔掗L離突兀地笑了一聲,說:“不用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

蕭慕看著蕭長離笑了,也微微笑了起來。蕭長離望著水中顫動的光影,低聲道:“一群老僵尸在屋里,我進去做什么?哦對了,徐家也來人了,徐錦年也一起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蕭慕想了想,站了起來,對蕭長離說:“哥,那我進去了,你也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小心感冒。”蕭長離頷首示意他可以離開了,蕭慕輕輕拍了拍哥哥的肩,轉(zhuǎn)身離去。

*駐雪堂

蕭慕跟堂上的幾位老人挨個問了安,就看見站在里間里的徐錦年。徐錦年見蕭慕注意到了她,就揮揮手示意蕭慕過去,蕭慕點了點頭,旋即入了里間。

幾位老人看著二人間的互動,都笑了。

蕭慕進去,看見徐錦年一身銀白色軍裝,顯然是剛從軍部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被拉到了蕭家來。徐錦年看著蕭慕,笑了笑說:“怎么這么晚?”蕭慕舉了舉手中的文件夾:“才下班就趕過來了?!毙戾\年自然的挽過蕭慕的胳膊,向偏廳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用過晚飯了嗎?沒有的話就一起吧,正好晚宴還沒有開始。”蕭慕將手中的文件遞給徐錦年,微微笑道:“錦年姐,這是軍部最近要用的資料,為了防止泄露就用了紙類文件,正好你拿過去,我就不用再抽時間去了?!毙戾\年半是打趣半是撒嬌的道:“不是說了不要讓你叫我姐嗎?直接叫我錦年就好,一口一個‘姐’都把我叫老了?!笔捘叫Φ溃骸澳哪苣兀\年姐還很年輕呢,完全不輸那些小姑娘——看看新出的數(shù)據(jù)吧,這是最近新測出來的。”徐錦年嗔嬌著輕輕打了蕭慕一下。果然她的注意力被資料吸引了,隨即就開始翻閱了。蕭慕不動聲色的將手臂抽出,同時與徐錦年保持了半個身位的距離,讓二人顯得不是那樣太過親密。

*偏廳

二人一跨入廳內(nèi),聚在一起的長輩們就有了新的話題可以開始了。

“阿慕和年年一起過來了啊。”

“兩個人什么時候結(jié)婚呀?”

“應(yīng)該要早一點吧,晚了我怕我就看不到了。”

“您說這是什么話,您身子骨好著呢!”

果不其然,小輩們在一起就會受到家中長輩們的“熱情歡迎”。

徐錦年笑的很羞澀:“還不知道呢,這要看阿慕的意思?!闭f著,她低眸回避著長輩們“審問”的視線,長輩們看著,都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有一位坐不住了,似乎是剛才沒有接到話,有點不甘心,就率先調(diào)笑到:“阿慕打算什么時候娶徐家年年呢,可別讓人等急了?!?

蕭慕抬眼望去,是個面生的女子,怕是哪家小輩的妻子,應(yīng)該是第一次吧,所以用過分的活躍掩飾自己的不合群,他想,真是個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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