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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活下去

天光并不算很亮,一只盤旋的烏鴉已經(jīng)轉(zhuǎn)了有些時間。

它被這暗巷中迷人的死亡味道所吸引,但遲遲不敢飛下來——這是一個連影子似乎都會被吃掉的地方。

但是,好餓啊——

血紅的眼睛顯出幾分渾濁,黑色羽毛覆蓋的略微臃腫的身軀停在了不遠(yuǎn)處的屋檐上。

房屋的邊角交疊,只留下一絲縫隙。它向那處縫隙靠近了一些。

此時日暮,天色昏暗,平地上忽然刮起尖銳的風(fēng)!

一股陳舊的血腥氣撞得它神魂顛倒。

它感覺自己似乎飄起來了。

翅膀、翅膀!

地平線吞沒最后一絲光亮之際,天邊有一瞬間泛起詭異的紫色光芒。

——“嘎!”視線所不能及的黑暗之中,傳來一聲慘叫。

血肉落地,然后巷子中悄無聲息。

在烏鴉落下的地方,舊日的血跡斑斑。因為它的到來,新鮮的濃郁血?dú)庵匦氯旧线@塊土地。

昏暗的巷子上空屋檐重疊,前后都堆滿了雜物。黑暗中突然傳來一絲響動。

好像是破籮筐一類的東西被碰倒了。

死寂——

然后是粗糲沉重的摩擦聲,像是什么重物在地上被拖拽。

昏暗的天光從這唯一一處縫隙中漏下,照亮了烏鴉的尸體,也讓它周圍有了模糊的輪廓。

須臾,那個聲音停下了。

黑暗中探出來一張白色的臉。

黑色的瞳孔鎖在烏鴉身上。

眉目在這蒼白到極致的臉上無比清晰,混沌的黑眸、青白色的薄唇,鼻頭上一層淡淡的泥灰。即使是這樣,還是能看出幾分曾經(jīng)的楚楚動人。

這張臉但凡有點(diǎn)血色,一定是傾國傾城。

耳旁粘連的黑發(fā)垂落下一縷來,落在烏鴉旁邊,沾上了血腥。

女人掃了一眼,眉頭輕蹙,同時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她看了片刻,把礙事的頭發(fā)撥開。微光,映照出烏鴉的樣子,臟亂的羽毛似乎還兀自顫著,在這片黑暗里顯出一絲詭異的神性。

黑色的瞳孔慢慢聚焦了,并產(chǎn)生小幅度的位移

——她在打量這具尸骸。

血液的溫度已經(jīng)在空氣中逝去,但是,她深吸一口氣,喉嚨干澀地動了動,血腥味倒是更明顯了。

再次抬眼,眸中不再是方才野獸一般覓食的渴望,瞳孔顏色清亮,那張臉上有了一些人一樣的淡漠——一種對事物毫無期望的表情。

頹喪到與這里的氛圍融為一體。

眼前些許昏暗,倒是不影響她視物。

許曉晨強(qiáng)迫自己把目光從烏鴉身上移開,往旁邊兩面灰白的墻上轉(zhuǎn)了轉(zhuǎn)。

面前隱隱綽綽的建筑讓人感到些許陌生。

而且,她視線落到烏鴉旁邊,一根沾滿血跡的箭矢安靜地躺著:自己周圍,怎么會出現(xiàn)“箭”這種東西?

大概只是睡太沉了,做了一個夢。

瞳孔緩慢地向下落,視線回到烏鴉上。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那只烏鴉似乎對她有一種無法拒絕的吸引力。喉嚨里有一種火燒般的灼痛,又像干燥的沙子在沖刮,動物本能催促著,她顫巍巍地向那烏鴉伸出手去。

手在半空頓住了,理智重回大腦,剛剛的失控讓她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再餓,自己也不應(yīng)該對這種東西有想法才對。只是她的大腦不知經(jīng)歷了什么,沉重地厲害,糨糊一般。

烏鴉的尸體插在突出的一塊木刺上。

血液有些凝固在上面

她抓住木刺試著動了動,粘膩的血肉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吞咽口水的聲音同樣明顯。

她的手開始顫抖,眼瞳似乎擴(kuò)大了一些,顯得無神。

砰!

她好像瘋了。

動作變得夸張起來,連帶著這一堆破爛都開始顫動。

她猛地用力,木刺終于斷開,但慣性也讓她瞬間后仰摔倒在地,一處尖銳的突起劃開了她的小臂。

疼痛讓她些許清醒,她皺了下眉頭,看向自己小臂上翻開的,粉紅色的肉。

沒錯,粉紅色的肉。

許曉晨手上沾了很多血污,可那傷口里翻出來的是干干凈凈的肉,一點(diǎn)血也沒有。

許曉晨楞住了。

這時,先前被她撥到身后的頭發(fā)重新垂落到她眼前,執(zhí)著地昭示自己的存在。許曉晨剛剛蘇醒一些的腦子在眾多信息轟炸下奇妙地冷靜下來,然后她想,是了,自己什么時候,有過這么長的頭發(fā)了?

*

天色已然晚了,只是一直昏沉著,更多了些讓人緊張的壓抑。寒風(fēng)叫囂地厲害,街道上空得如一座鬼城。街邊乞丐都少了很多,偶爾剩下那么幾個還躺在大路上的,都已臉色青紫,沒了呼吸。

一個空蕩蕩的人影從不知哪個路口開始走出,裹著破舊的寬大的白麻布,在一個又一個拐角處游蕩著。

麻布之下是一張臟兮兮的臉,臉上嵌的那雙眸子卻亮地嚇人,只是嘴邊可怖的血跡讓她看起來有些陰森。

許曉晨沒有耗費(fèi)太多時間就找到了一具尸體,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對著這個可憐人深深鞠了一躬,蹲下身去,輕聲說了句:“叨擾了。”然后將人拖到暗巷之中,開始伸手去扒他的外衣。

勿怪勿怪,我也想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這個念頭從未如此強(qiáng)烈過。

一連禍害了三兩個人,衣物才算齊全。

今晚是個滿月,月光明亮。

新生的欣喜幾乎沖昏了她的腦子,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感謝這份禮物。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靈魂一樣輕盈。

她現(xiàn)在很快樂,

她想。

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

自由的手腳,似乎都不知道該怎樣安放。她仰著頭,面對沉悶的厚重天空,大口大口地喘氣,臉上出現(xiàn)了僵硬的笑容。

四野寂靜,無聲無息。對一座這樣巨大的城池來說,安靜得詭異。

青石板,黑瓦屋,紙糊的窗戶。

她轉(zhuǎn)過一條街道,又走過下一條街道。

這個城市大概是有宵禁的,她想。

只是不知道會是哪個時代。

在某一個轉(zhuǎn)角,一座燈火通明的三層小樓突兀地出現(xiàn)。人聲隱隱,熱鬧非凡。

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許曉晨沒有猶豫,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可下一刻,一只白色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一個幽幽的男人聲音從她耳旁傳來:“姑娘,這么晚走夜路,可是容易撞鬼的?!?

許曉晨攥緊了袖子里的箭,上面來自烏鴉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

心跳開始加速,她感到了未知的恐懼,和刺激。

她沒有回頭,身后那“人”也沒有再說話。夜晚的風(fēng)應(yīng)該更冷,雖然許曉晨感覺比較遲鈍,但在不知道多久的沉默后,她聽到身后那個東西吸了吸鼻子。

突然有點(diǎn)好笑。

“我說姑娘啊......”聲音像被掐斷了一樣驟停,許曉晨沒有等到下句,那人突然抖了一下,然后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僵硬地收回去了。許曉晨警惕地用余光看去,瞥到了一個——

“蘑菇?”

這什么?

她身后那東西頭上戴了個斗笠,白色的布幔從斗笠四周垂下,但往下越來越收緊,到他腳邊大概也就剛好夠他站下。

像那種雞腿菇。白白的一大只,甚至感覺有些蠢萌。

許曉晨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箭藏在右手袖中。那只大白蘑菇竟然還退了一步,身側(cè)的布幔突起兩處,大概就是他的手。許曉晨看著這只雞腿菇慢慢舉起一只手放在胸口處,碩大的身軀縮起來扭了扭,隨后空氣中突然響起一個軟軟的細(xì)細(xì)的小女孩的聲音:“嚶?!?

......

啊,所以果然是臟東西吧。

那個蘑菇似乎很害怕的樣子,許曉晨逼近一步,盯著他問:“怕什么,一個菇走夜路撞鬼了?”

蘑菇啪嘰一聲坐在地上,嚶嚶嚶道:“小妖、小妖沒眼力!小妖狂妄無知!還請大人,嗚——放過人家這一次吧?!?

突然,身后傳來一聲輕鈴響。很輕,卻像響在耳邊一樣清晰。許曉晨心中某處一動,驀然回首望去,只看到一把鮮紅的油紙傘尾端在那酒樓門口一閃。這寒冬的夜晚,空氣中卻突然有了一股隱隱約約的桃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許曉晨腦子里突然像要炸開一樣疼,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破繭而出。

劇烈的疼痛很快讓她意識恍惚,她咬牙露出手中的箭,用最后的力氣往眼前一劃——

余光里她看到,蘑菇可笑的身體拼命往后躲,但好像還是被劃破了表皮。

手上只感受到一絲輕微的阻力,心里倒是有巨大的不甘。

不會死在這里吧。

真是操了。

她眼前一黑,撐不住倒了下去。

那只蘑菇看著自己被箭釘在地上的小腳,只捂著嘴不敢叫出來。

它見面前的怪物沒反應(yīng),試探性地喊了一句:“大人?”見她沒動彈,蘑菇猶豫了一下,把小腳一斷,哧溜溜地爬起來跑進(jìn)了那座酒樓里。酒樓的門不知何時關(guān)上的,連帶它奢靡的煙塵氛圍都淡了些許。

黑暗中走出另一個人來。他走到許曉晨身側(cè),輕輕跪坐下來。月光打在他臉上的猴子面具上,有些陰森。

他身側(cè)有一把漆黑的刀,似乎連月光也照不明朗,像一抹散不開的濃稠的霧。但刀鞘上纏著一根紅綢,紅綢比較舊了,顏色有些黯淡,稀稀落落地繞著刀鞘。他抽出里面的刀來,在自己手臂上用力一劃——

人類的鮮血是滾燙的,滴落在許曉晨唇齒間。蒼白的皮膚與鮮紅的血液,讓她看起來有一種神秘又脆弱的美感。猴子面具看著她的臉,眼中流露出一種復(fù)雜的情感。

“找到你了?!彼剑巧倌耆说那酀曇?,有些沙啞。視線微轉(zhuǎn),他看到了許曉晨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根箭,這根箭似乎很有辨識度,猴子面具一眼就確定了他的主人,他一刀下去斬斷了那箭,箭頭被震飛,連帶著上面的蘑菇腳一起,飛到某個角落里。

“不要拿他給的東西?!彼麑€在昏迷的女孩認(rèn)真說。

隨后想了想,大概覺得沒有說服力,又信誓旦旦地補(bǔ)充道:“他是個混蛋?!?

女孩在昏迷中似乎遇見了什么,眉頭有些痛苦地擰著,手里沒了能抓的東西,她漸漸蜷縮起身體。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冰冷的青石板,于是把女孩抱起來向那酒樓走去。路上,他安靜了一會兒,視線幾番掙扎著落在女孩身上,又收了回來,她睡地很不安穩(wěn),手抓上他的袖子就沒松開過。直到面對酒樓大門,他突然停下來對懷里的女孩說:“那個箭,我也可以給你做的?!?

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他仍然不是很會與人相處。尤其是在“她”走后。

面具后的眼睛中有些落寞。

隨后,他抿著唇,一腳踹開了酒樓大門。

樓中的喧嘩突然弱了很多。

因為但凡還有點(diǎn)眼睛的妖怪都能看出他周身的低氣壓。

沒有眼睛的也能察覺到他身上氣息的危險。

這外表看起來小小的一座三層小樓,里面竟然如此寬敞,有池水高臺,雕梁畫棟。上方更是數(shù)不清的樓層與房間,一直盤旋著幾乎要到天上。而他就站在門口,一言不發(fā)。

*

“哎喲喲~”一個慵懶的長發(fā)美人倚在一二樓間右側(cè)的樓梯欄桿上,煙霧迷離地繚繞在她曼妙的腰身周圍,更添幾分魅惑。說來也奇怪,她手上明明沒有煙。

美人搖曳著勾人的腰肢步步生蓮地走下來,染得血紅的指甲在木質(zhì)欄桿上一下、一下地點(diǎn)著,煙霧將散未散,就在她腰間纏跟著。堂中一時寂靜,形形色色的妖怪都只是看,沒有敢動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被這狐貍看上,就成了她今晚的下酒菜。

她頭上半插的簪子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打卷的黑發(fā)隨意潑灑開,玉足眼見著就要落到最后一梯上,卻在半空中一頓,又施施然地收回去了。

“嗯?”美人靠在樓梯的扶手上,鼻尖微動,再睜眼,她微笑著露出了獠牙:“今天是來讓我殺你的嗎?”

猴子面具在門口站著,他旁邊兩桌的妖怪僵成了木頭,那把漆黑的刀在他腰間嗡鳴,他將手上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于是所有妖怪的視線都落在了那個女孩身上,樓中依然安靜。而被人丟在了風(fēng)口的女孩身子蜷了蜷,突然一聲夢中的叮嚀,像某種開關(guān)一樣,讓這樓中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悉悉索索的聲音。

美人在樓梯處看著,似乎有些愣神,她身旁的煙氣越來越重。最后凝成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晃著。她輕輕轉(zhuǎn)身,女孩隨之突然消失,只剩下一點(diǎn)霧氣,散在風(fēng)里。那美人也在幾步之后,突然化作一片煙氣,消失在樓中。

這時,樓里的的時間像是重新開始流動,歌舞聲響起,妖怪們笑著鬧著,美酒從兩旁的池子中傾灑下來,一兩只水蛇妖盤踞于此。只是更多的關(guān)于那把刀、那只狐貍、那個女孩的討論聲混雜其中。

方才那只蘑菇在一片群魔亂舞中反而不那么顯眼,他旁邊的蟾蜍胸前吊著一只碩大的葫蘆,腳下堆了幾只漆黑的酒壇子。蘑菇一口酒下去給自己順了順氣:“嚇?biāo)牢伊?,幸好那位大人沒注意到我?!倍莻€蟾蜍似乎已經(jīng)有些醉意,瞇著眼睛趴在桌子上笑:“血妖能看上你?”

蘑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從他那帷紗下伸出一只人類的手來,將杯子拿了進(jìn)去,他說:“你知道什么,那位大人身上一股人類味道,這晚上風(fēng)又重,我又是在瓊樓門口附近看到的她,身上的妖氣弱地像風(fēng)吹過來的一樣,當(dāng)時還以為她是半夜出門的人類呢,本來以為今天晚上可以加餐的······哪知道,我孢子都放出來了才察覺到她身上甜腥的妖氣?!蹦⒐剿λδX袋,似乎還在害怕。他要是剛才真對那女孩下手,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被那把刀削成蘑菇片了。

蟾蜍滿不在乎地笑著,任由自己的哈喇子流了滿桌:“呱,在瓊樓門口?狐貍能把你頭擰下來。你以為皇城中不能吃人的禁令是它為誰下的?!?

蘑菇抱怨道:“這也只有你們這種老妖怪知道了吧,況且徐家那只血妖不是不久前死了嗎?這是又活了還是來了新的啊?”

蟾蜍的舌頭落到桌下,沾滿粘液的舌頭卷了一壇新的酒上桌,他一邊開封一邊說:“誰知道他們血妖是怎么回事。話說我很早前就想問了,你化成人形又化了這么一層布,那跟你原型有什么區(qū)別?”

蘑菇嘆了一口氣:“我這不是還不熟悉人形嗎?”

蟾蜍舌頭在酒壇上一掃,喜笑顏開:“呱!開了!”

這時,另一壇酒被擺上桌面,壇子顏色漆黑,酒香彌漫開來。一個人影在他們這桌坐下,聲音在他們面前響起:“兩位,方才你們說的‘徐家的血妖’是什么東西?”

蟾蜍妖身上的皮膚突然鼓動兩下,猛然抬起頭來,他黏糊糊的舌頭一甩就把那酒卷了過來,用兩只腳抱住,貪婪地嗅著:“哦~鳳和樓的‘梨花雨’!閣下真是大手筆?!?

他三兩下撕開酒封,咕嚕嚕灌下去半壇,暢快地打了個嗝:“啊~好酒!不愧是老小子的手筆!”這只蟾蜍本來是金黃色,現(xiàn)在皮膚已經(jīng)發(fā)紅了。他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說:“嘿嘿,徐家的血妖啊,呱?!?

那蟾蜍砸吧砸吧嘴,又是兩口酒下肚,終于肯娓娓道來,“這皇城之中只有這么一族血妖,是七百年?還是幾百年前搬來的,在人類中很有點(diǎn)身份呢!”

他支著酒壇微微把頭仰起來:“這族血妖啊,一直在與人類通婚,妖味兒已經(jīng)很淡了呱。

他們不大像妖,反而更像人。

他們不知道是哪里的腦子壞了,呱!竟然不吃人。后面還不讓其他妖吃人。人雖然沒什么好吃的,但靈氣足啊,呱!也只有女媧大人一脈的靈氣,才能這樣生生不息。

不過他們糊涂啊,不吃人就不吃人,竟然還與人類通婚。生下來一堆雜毛的小怪物,妖氣混亂。普通妖怪的血脈怎么能與人這樣的上古血脈相抗衡,于是血妖一族的能力啊,是越來越弱。

現(xiàn)在也只有偶爾,他們家族中才會有人覺醒血妖的能力。偏偏這一代就有覺醒的血妖,還和瓊樓的那只狐貍關(guān)系不錯的樣子?!?

那個紅色的人影打斷他:“她叫什么名字?”

“呱?誰???”

“那只血妖。”

“誰知道哦,人的名字呱,很麻煩呱的呱呱,記......呱——”蟾蜍的語言逐漸混亂,最后迷迷糊糊地趴下去了,不過這次好歹閉上了一直流哈喇子的大嘴。

那人沉默片刻,又問:“那這一代的血妖,是叫‘徐筱辰’嗎?”

蟾蜍睜開了血紅的眼睛。

他仍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巨大的頭慢慢抬起來,鼓起的眼球盯著面前這團(tuán)紅色的影子,濕滑的舌頭在眼睛上掃了一下,他瞇了瞇眼。

打量這人片刻后,他說:“不知道啊......不過年輕人,問太多,容易死的。”

那團(tuán)影子像沒聽到威脅一般,只是起身告辭:“多謝?!?

那只蟾蜍看著他站起來,又瞇上了眼睛,重回剛才喝醉了的樣子。

“不過看在這壇酒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不是‘筱’,是‘夜’哦?!?

那人沒有停下自己離開的動作,緩步走出了瓊樓。

桌子上的蟾蜍把著酒壇,安靜一會兒后問:“蘑菇,剛才那個人什么樣?”

在旁邊喝酒聽故事的蘑菇回答:“啊,他嗎?......不過是紅色的一團(tuán)子霧,不過手上那把傘開著桃花,倒是很好看?!?

蟾蜍聽后不語,拿起手上的壇子搖了搖,酒香濃郁,醉倒了旁桌的幾只小妖。

“這樣啊······現(xiàn)在的人類,真是膽大包天?!?

蘑菇?jīng)]有搭理他,蟾蜍轉(zhuǎn)頭看去,只見蘑菇原本白色的帷帳已經(jīng)全部變成紅的了,正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蟾蜍笑起來:“所以說,陸生的植物妖少喝酒啊。還有這就是你的本體吧混賬。”

*

樓上某個房間中,狐貍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孩,手上化出一桿青玉的煙桿。

狐貍用煙桿輕輕在空中畫了個半圓,一些破碎的畫面便顯現(xiàn)出來。她黛青色的煙眉輕輕蹙起,煙桿一劃,一聲細(xì)細(xì)的尖叫響過,女孩的睡顏安穩(wěn)下來。

狐貍走到她的床邊,盯著她的臉出神。隨后收了煙桿輕輕笑道:“血妖竟然還有被夢魘纏上的一天?!?

她的手隔空描繪著女孩的樣子,“你們姐妹兩個,長得也不是很像......”女孩突然咳嗽了兩聲,狐貍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卡上了她的脖頸。

她微微放開手下的力道,但尖銳的指甲仍然停留在她的大動脈兩側(cè),有一下沒一下地比劃著:“真想殺了你啊......”

她眼中有一點(diǎn)冰冷的笑意,但最后還是放下了手,“但我要是殺人......小夜會難過的。”她退回桌子旁邊,眼神中有一點(diǎn)迷茫,煙桿再次出現(xiàn)在手中。

煙霧慢慢模糊了她的面容,很久很久的沉默后,她輕輕地笑了一聲:“我的小夜啊,怎么不想想我會不會難過呢?”

*

第二天清晨,大街上車水馬龍,許曉晨在人世的喧鬧中醒來,發(fā)現(xiàn)面前一片漆黑。

什么情況?我瞎了?

她在眼前摸了摸,掀開了罩在自己身上的黑布。

箭沒了......

她在自己身上摸摸看看,確定了自己沒有受傷。

怎么回事......

昨晚的記憶似乎并不完全,回想起來有些頭痛。

此時肚子發(fā)出一聲抗議,她停止了思考。

啊,是啊,無所謂的,先活下來吧。

她撿起了地上那塊莫名出現(xiàn)的黑布。

版權(quán):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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