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裊依宿林

濕噠噠的。

余裊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耳朵里只剩下雨聲。

她想起那些以前在老房子里時的雨天。

熱熱的夏天一場大雨下來，淋得整個世界都舒服極了。她和領(lǐng)居家的小孩一起挽起褲腳在水潭里蹦蹦跳跳。濺起的水花打著卷兒再落到他們的小腳丫上。這樣的時光再快樂不過。

雨聲是天然的白噪音，余裊聽著漸漸起了睡意。

一夜無夢。

早上起身時，身上是一如既往的酸痛。有些艱難地，余裊下床換好校服去洗漱。

對余裊來說這是常態(tài)了，只是天氣的原因讓疼痛比以往更加明顯。

吃早飯之前，余裊從口袋拿出了一個紅白膠囊包著的小藥丸，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生吞下去。她對這一切行動都很熟稔。好像已經(jīng)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和爸爸打了個招呼就出門等公交去了。

今天是石川一中開學(xué)的日子。

寒冷的空氣中總讓人感覺好似帶著什么可怕的東西。

下了公交后，余裊將手伸進(jìn)棉衣口袋掏出一個一次性口罩戴上。

她年前去把長發(fā)給剪了，現(xiàn)在頭發(fā)也只長到下巴處。余裊臉小，黑發(fā)垂下來貼在臉頰兩邊，大半邊臉都被遮住了看不清神情。戴上口罩后，堪堪露出她一雙好似帶著一汪泉水的杏眼。

余裊還是很喜歡這樣帶著口罩的，給自己和別人削減了觀察他人的時間。

很不錯的呀。

石川一中的大門敞開著，門外站著十幾個秩序維護(hù)人員。

余裊感覺到門口的熱鬧比往年更盛。

“人與人之間不要過多交談，快速進(jìn)入學(xué)校去往各自的教室！”門衛(wèi)拿著藍(lán)白喇叭喊到。

少年們見著門衛(wèi)聽及此趕忙四散開來。

據(jù)傳，石川一中的門衛(wèi)年輕時就被石川一中收下當(dāng)門衛(wèi)了。到現(xiàn)在當(dāng)了幾十年。

余裊記著自己是高一（10）班，在求真樓。

進(jìn)入到班級后，余裊挑了個靠邊倒數(shù)第二排的位置坐下。教室里人不多，但是已然很熱鬧。同學(xué)們都在各自熟悉著，畢竟是要一起相處一年半時間的。

余裊拿出小甘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她有點(diǎn)抗拒這樣的場合，格格不入的感覺太難受了。

“嘿，同學(xué)！這里有人坐嗎？”余裊余光看到一只修長的手指敲著她旁邊的桌子。

她抬頭看過去。乍一眼看是個身材高挑，膚色健康的女生。

周圍太吵，她沒太聽真切。

余裊歪歪頭，眉毛屈起，一雙杏眼下意識的睜大，“??？”

那個女生見她是沒聽清，彎下腰靠近她問“小姐姐，我可不可以坐這里哇？”

女生的聲音帶著本地口音，余裊聽著很舒服。她看著女生，快速地點(diǎn)了兩下頭。

那女生眼睛里頓時染上笑意，拉開凳子麻溜地坐下。

余裊見她坐下了，視線移回到小甘上。過了一會她感覺頭發(fā)太遮眼睛了，抬手將左側(cè)的頭發(fā)攏到耳后。

旁邊的女生也安靜的坐著不說話。

余裊往旁邊瞟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正在專心地畫著畫。

余裊覺著和她一樣安靜不說話人，應(yīng)該是不難的。于是她拿出草稿紙撕下一角，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后移到女生桌上。

那女生許是察覺到桌上多了個什么東西。往那看去。

一張不規(guī)則的三角形紙上寥寥幾字，“你好啊，我叫余裊?！?

字體帶著少女獨(dú)有的秀氣。

季舒蘇偏頭看正撐著腦袋看書的余裊，湊過去隔著口罩輕聲道“裊裊同桌好啊，我叫季舒蘇，一個是翹舌的舒，一個是平舌的蘇喔。”

余裊被嚇了一跳，她以為她也會回紙條的。

不過也對，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樣不愛說話。

“噢噢……”余裊反應(yīng)過來后回應(yīng)。

她突然覺得有點(diǎn)尷尬了，明明是她先打的招呼，卻羞赧得找不到話題了。

季舒蘇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笑意蔓延到眼睛里。她轉(zhuǎn)回去，拿過那張小紙條在前一行字的下面寫道“以后的一年半多多指教啦。”

將紙條移到余裊桌上示意她看。

余裊口罩下的嘴角扯開一個弧度，在季舒蘇的一行字下寫下一個“好”字。

好像是故意讓同學(xué)們聯(lián)絡(luò)感情，班主任過了好久才來到教室。

同學(xué)們都注意到他身后跟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男生看著很高大，肩寬腰窄很有型。一身校服，腳上是銳步經(jīng)典款球鞋。右肩背著個黑色書包。完全看不清臉但卻氣質(zhì)出眾。

女生們肯定，是個超級大帥哥沒錯了。

他站得有些懶散，俯望著臺下。

有個坐前排的女生發(fā)出了尖叫。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包括余裊這一桌。

余裊可以預(yù)感到臺上的男生在現(xiàn)在及將來都會很受歡迎。甚至可能從小就很受歡迎。

“嗯哼。”長久未發(fā)聲的班主任開口打斷大家對男生的注視。

“大家都這么安靜地等我講話，看來我還是挺受歡迎的嘛?！?

一片哄笑聲。

“噗哈哈哈，班主任可真自戀。”季舒蘇湊到余裊旁邊說。

“好了，廢話不多說?！睆埓罅Σ惠p不重地敲了三下桌子。

“我叫張大力，從現(xiàn)在起到你們高三分班，我將擔(dān)任咱班為期一年半的班主任?！睆埓罅δ闷鸱酃P在黑板上寫下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大家好好相處喲?！币晦D(zhuǎn)身，眼睛笑得剩一條縫。

余裊這才發(fā)現(xiàn)班主任的眼睛是真的小。

大家都發(fā)覺這是個有趣的老師。接下來張大力每說一句話，大伙高聲附和。

臺上一直站著的男生也還目視下方。被鴨舌帽遮住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著何處。

“接下來，就讓我們班特別的轉(zhuǎn)學(xué)生做下自我介紹咯?！?

“好！”大家的附和聲更大了。

氣氛已然這么活絡(luò)，多數(shù)女生和少數(shù)男生們對臺上男生的打量更加肆無忌憚。

附和聲落下后過了半晌，男生才開口。

“林宿?！睉醒笱髱е判缘纳ひ艉芎寐?。

短短兩個字后沒了下文。

余裊心想，竟然不是普遍男生變聲期的公鴨嗓。

“?。。?！”一些女生尖叫著。

“聲音好撩啊，酷斃了?！币恍┡`竊私語著。

“裝什么逼啊?！币恍┠猩梢闹?

季舒蘇淡淡看著周圍人的反應(yīng)。嗯，還是她們這一桌比較矜持。

張大力看現(xiàn)場停不下來了，干脆叫林宿先找個位置坐下。

他掃視了一圈，往余裊那一指。余裊頓時心一顫。

“就坐那組最后一排吧”。話音剛落下，班上就寂靜了。都看著班主任指著的位置。

最后一排有兩個位置。

林宿在大家的無聲注視下走向那個位置。腳步不急不緩，淡定從容的樣子。

好大的排場……

季舒蘇暗自腹誹道。

余裊清晰地感覺到他在她后面落座了。

不知名地突然有一股壓迫感向她襲來。

她攏了攏頭發(fā)不自覺地往前靠了一點(diǎn)。

張大力又說了一會兒班規(guī)。不久下課鈴響了。

“裊裊，上廁所去嗎？”季舒蘇放下筆，俯頭對著紙張吹了一口氣，白紙上灰黑的橡皮屑沒了蹤跡。

“嗯好?！庇嘌U點(diǎn)點(diǎn)頭，準(zhǔn)備起身。許是坐久了的原因，余裊的胯間又像早上那樣酸疼酸疼的了，起身有些困難。她用力擠著凳子往后，卻沒一點(diǎn)反應(yīng)。

她回頭看去想讓后桌往后挪挪讓她有更多空間起身。

無奈后桌的人正趴在桌上，不知是不是在睡覺。

余裊從小內(nèi)向，不想這樣驚擾到林宿。

她抱歉地向季舒蘇笑道，“抱歉啊蘇蘇，你還是自己去吧?！?

季舒蘇揮揮手沒太在意的走了。

余裊看著季舒蘇遠(yuǎn)去的背影又看看后桌的人。小臉不快地皺到一起。

她扯扯口罩順勢也趴下。眼睛沒有焦距地向著一組那邊的窗戶看去。

過了一會，余裊察覺到門口和窗外的人越來越多，一眾口罩俠視線都放在同一個地方。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在看她后面那個了。

高一（10）班后門門口。

“敢情你們這些人都那我宿哥當(dāng)猴兒看呢?！毙茌x大喇喇地喊到。

一眾圍觀者看著來人。是高一有名的不上進(jìn)二流子。

“快讓開！讓開！”熊輝挺直脊背，高聲叫著讓人給他讓道。

大家都知道這人不能惹，識趣地讓開道兒。

熊輝滿意地甩甩頭。站在門口大聲喊道“宿哥！宿哥！”

變聲期男生撕裂沙啞的聲音簡直不敢恭維。

余裊看著那個站后門口的男生，皺了皺眉。

是公鴨嗓沒錯了。

后桌男生好似沒有聽到般一動不動仍趴著。

“宿哥！宿哥！”熊輝又叫了兩句。

林宿還是沒反應(yīng)。

熊輝尷尬的捂鼻咳嗽了聲?！昂Γ钦l，我宿哥前面一直盯著我看的妹子麻煩叫下你后桌?！?

余裊聽到這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干嘛要說出來啊，哪有一直盯著他看。

“妹子，麻煩了，你們班班主任是我舅，真不敢進(jìn)來，下回請你喝奶茶?！?

余裊其實(shí)真不敢和他后桌這種全場焦點(diǎn)有接觸。

但無奈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絕。

她快速抬頭轉(zhuǎn)過去，輕聲叫了句“同學(xué)?！?

沒反應(yīng)。

“妹子再大聲一點(diǎn)唄?！?

余裊咬了下唇?！巴瑢W(xué)。”聲音大了點(diǎn)。

還是沒反應(yīng)。

“你拍他。拍他看看?！?

余裊愣了一瞬。

下一秒抬起了手。

“你想干嘛？”林宿呼地抬起了頭，他抬了抬鴨舌帽，看著呆怔的余裊。

女孩的手愣愣的停在半空中。杏眼圓瞪。眼里滿是不敢相信。

像是要偷襲被他抓包了而又在想怎么可能會被他抓包般。

余裊嚇慘了。怎么會這樣？！

一抬起手就撞進(jìn)男孩的桃花眼里去了。

她皺起眉頭，猛地?fù)u頭。

“宿哥，是我，我找你?！毙茌x扯著嗓子喊。

林宿扭頭看去。

睡眼惺忪帶著不耐煩地站起來?！白摺！彼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