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天的微風和宇宙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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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 來自遠方的光子和看花的少女
世界上唯有兩樣?xùn)|西能讓我們的內(nèi)心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頂浩瀚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則?!谅瑺枴た档?
——
惱人的蟬鳴終于漸漸收斂,開始隨著日歷翻頁逐漸銷聲匿跡。可夏末的陽光卻依舊熾熱,沒頭沒腦地曬在人臉上,非要讓你出上一身汗不可。八月最末一天,蕭然中學(xué)的少年少女們結(jié)束了一整個暑假的放縱,又再次回歸了校園。
“這天兒也太熱了!”向朵胡亂抹了下臉上的汗水,又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轉(zhuǎn)頭對好友沈昕說道。
“嗯?!?
在她身邊的是一個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的女孩兒。
女孩兒個子不高,巴掌臉。短發(fā)大概是因為有些日子沒打理,已經(jīng)垂過了耳際,可沒長到能扎成一束馬尾的長度,只能浸著汗水無力地耷拉在雪白的脖頸處。厚實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額頭,讓原本不大的臉更加沒有存在感。
她的身上中規(guī)中矩地穿著蕭然實驗中學(xué)高一時候發(fā)的運動校服,藍白相間,T恤長褲,沒有多余的裝飾。
白凈的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個純黑的四四方方的行李箱、一個素色大麻布手提袋,不論誰看到都會認為這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女高中生,甚至還有些土氣。
沈昕自己也是這么認為??芍挥邢蚨渲?,摘下那副礙事的眼鏡、把遮住臉的劉海和發(fā)絲好好整理之后,沈昕就像夏季夜空中高懸的大三角星座,沒有人能忽視她的美麗。
向朵是高一的時候才跟沈昕認識的,同班、同寢加同桌,自然而然就成了關(guān)系要好的朋友。她是個話嘮性子,嘴巴一刻也停不下來,而沈昕則恰恰相反,惜字如金。只有遇到真正感興趣的事物,例如那片令她沉迷至今的星空時,才會不吝表達。
這個外表有些淡漠高傲的少女,其實內(nèi)心溫軟又可愛。
“聽說,我們班換了個班主任?!跋蚨涞南⑾騺盱`通,暑假的時候在各個群里混得如魚得水,早就把新學(xué)期學(xué)校的情況探聽得清清楚楚。
“嗯。”
見沈昕沒什么大反應(yīng),向朵壞笑著朝她湊近,又加了一句:“是個帥氣的年輕男老師,教政治的?!?
聽到這句話,沈昕原本淡然的神色總算有了波動,被劉海遮住的細眉擰在了一起:“政治?”
是的,沈昕才不關(guān)心誰做班主任,是男是女,帥不帥氣。她關(guān)心的是,新班主任竟然是教政治的!
沈昕有點頭疼,因為她是個優(yōu)秀的偏科生,語文還能勉強過得去,政治、歷史簡直能把老師氣到跳腳。倒不是說沈昕不聰明沒天分,若是那樣老師早早放棄還能是種解脫。她的問題在于,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壓根兒不肯多花半點心思。用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哦不,是前班主任的話來說,瘸腿兒還瘸得有理有據(jù),理直氣壯。
高一時候因為班主任是語文老師,盯得緊,沈昕不得不多下點功夫,免得拖后腿被天天念叨??筛叨挂獡Q個政治老師來做班主任,那她豈不是又要多費一門課的心?
看到沈昕這個樣子,向朵忍不住笑起來:“你呀你,怪不得老師要對你恨鐵不成鋼?!?
“哪有……”沈昕撇撇嘴,小聲嘟囔。
“怎么沒有?我可是知道,你當初中考時成績是多少的。那可是全校第三??!老陳把你當寶貝,就盼著你能跟隔壁打擂臺,為班級爭光,結(jié)果沒想到,你卻是個沒出息的?!?
說到這兒,向朵忍不住騰出一只手來,輕輕地點了下沈昕的額頭:“全校第三啊,要是我能考到那成績,怕是做夢都會笑醒。也只有你了,不當回事兒,連實驗班都不去?!?
“不是……我不行的?!?
在蕭然實驗中學(xué),保送生和入學(xué)考前30名的學(xué)生會被分到實驗班,接受最好的資源。沈昕中考成績是全校第三不假,但她入學(xué)摸底考只考了五十多名,跟實驗班無緣。向朵和前班主任都以為沈昕是沒當回事考砸了,對實驗班無所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中考那時候,她是真的拼了命,想要考出個好成績進蕭然實驗中學(xué)。因為國內(nèi)中學(xué)中唯一具有遙測功能的“普羅米修斯中學(xué)生天文臺“,就在這里。它還是國內(nèi)中學(xué)界唯一具備天文觀測和天文演示雙重功能的的天象館,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天象儀設(shè)備。
接到錄取通知以后,沈昕心里的那口氣才松了下來,學(xué)習(xí)從來不是她擅長的。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憑你的聰明腦袋,多花點時間總能趕上的?!?
“不行,”沈昕搖搖頭,“那樣晚上就沒時間去天文臺了。”
“又來了,你這個星癡!”向朵不由扶額。
“向朵,你知道嗎?當你看向一朵花時,有一些光子剛剛結(jié)束了自己10萬年的旅程,從太陽的中心,來到你的眼中。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只有你?!?
“這些光子中的十分之一又會犧牲自己的能量,來造成一些化學(xué)反應(yīng),而這些反應(yīng)的結(jié)果是,它們變成了你的一部分?!?
“不僅如此,如果天空足夠黑暗的話,你能觀測到從仙女座星系散發(fā)出的模糊光團。那些光子穿越了1500億億英里來到你的視野中,這個過程需要兩百多萬年?!?
“它們不辭辛苦,從遠方而來,只為了你?!?
“你能夠想象嗎,向朵,這片寂靜無聲的星空究竟有多么浪漫,多么令人著迷?!?
說這些話的時候,沈昕并沒有停下腳步,依舊隨著人流向前走著。夏日午后燦爛的陽光透過遮蔽在頭頂?shù)臉淙~間那些微小的縫隙,照射在她黑色的頭發(fā)上,隨著發(fā)絲的搖動灑下點點金色的碎片。她微微仰起頭,目光看得很遠很遠,嘴角流瀉出令人心動的笑意。
向朵沒明白路邊的花和遙遠的來自仙女座星系的光子有什么聯(lián)系,也不知道那片星空有怎樣的魔力,但她能肯定的是,身邊這個看花的少女身上閃動著一種名為“夢想”的光,格外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