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的流年

我們跌跌撞撞的成長。

我們披荊斬棘的生活。

我們用盡全力守護內(nèi)心所剩無幾的微光。

曾幾何時，我們也是懷揣琉璃般美好愿望的少年。

2019年8月31日

墨染的黑夜像夢魘一般將整座城市籠罩，清湯寡水的彎月像是一柄匕首寂靜無聲的閃著白光。怎么看都像是死神悲憫的拿著彎刀俯視眾生，隨時準備索命。

倘若真是如此，莫沫十分期盼著死神現(xiàn)在就將自己的生命奪走。

今天早些時候，悶熱的辦公室里迎來了下班前的一陣躁動，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下班后的活動。身為單休公司的員工，周日是珍貴的不能再珍貴的存在，恨不得每一刻都當做世界末日來造作，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這短的可憐的休息日。

莫沫倒是沒什么造作的計劃，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空調(diào)打到底也還是熱的要死的辦公室，可能是歸心似箭的緣故，這下班前的五分鐘像是有一整個春秋那么漫長難熬。

“誒，小莫，你留一下。”地中海經(jīng)理穿著修身的白色襯衣勾勒出猶如懷胎十月一般的啤酒肚站在莫沫的工位前，他不急不慢的將手里兩本厚厚的合同放在莫沫的桌子上“小莫，這個合同明天一早要簽約的，你再核對一下?！?

這是第多少次下班前被地中海叫住莫沫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是在這樣一個不是老板親戚就是經(jīng)理親戚的公司里，莫沫顯得尤為特別——特別好欺負。但就是這樣一個單休，工資不高，福利不佳的平凡的工作還是莫沫拼盡全力一路通關(guān)斬將才得到的。顯然要是不想換工作她能做的只有低著頭溫順的說：“好?！?

莫沫記得大學時的自己還比現(xiàn)在勇敢一點，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除了說好就是說好，那時候的自己面對不公還會站出來理論，那時候的自己還有勇氣想要守護一個人。但是就像那個人的消失一樣，她的勇氣，她僅存的那一點張揚也隨著他消失的那個夜晚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時間就像是一支離了弓的羽箭，一旦射出就沒有回頭的余地，直至到達終點的那一刻才會停止。明明大學畢業(yè)才五年，明明她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新的人生。但是時間就是這樣，從來不會給人喘息的機會，無論受到何種傷害，它都不會因此而停頓片刻。

莫沫端著一杯咖啡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空曠冷清的街道旁昏暗灰黃的路燈星星點點的相連成線，夏日里粘膩的晚風拂過墨綠色的梧桐葉子，在燈光的映照下烏黑的樹影隨意擺弄。離舟城在這夏季的凌晨倒是少了幾分悶熱多了幾分冷清。莫沫輕嘆了一聲，她低頭看了眼那杯正冒著熱氣的咖啡，今天特意泡了平日里兩倍的量，其苦澀程度可想而知。她皺著眉仰頭將這一杯濃郁的咖啡一飲而盡，苦澀發(fā)酸的味道席卷口腔的每一寸角落。

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對完合同時已經(jīng)是清晨4點了，那杯雙倍量的咖啡倒是十分有效，即使一夜沒睡到此刻也絲毫沒有困意，莫沫隨手撕下一張便簽紙工工整整的寫上“合同已核對無誤”

她看著自己寫下的這幾個字，心里突然閃過一絲笑意，人生真是好笑。明明認認真真的核對了那么久到頭來得到的結(jié)果是沒有問題。就好像自己玩一個闖關(guān)類的游戲，做好了準備會遇到困難荊棘，于是提醒吊膽的玩了整場，終于通關(guān)時卻發(fā)現(xiàn)一路上順遂無比。之前的一切準備，一切惴惴不安倒顯得無比多余。

夏日的天總是亮的更早一些，4點的清晨已經(jīng)霧蒙蒙的亮了，夜里匕首似閃著光的月亮這會倒是含蓄了許多，它極力隱藏自己的光芒試圖將自己隱匿在這灰蒙蒙的空中。

莫沫用手輕輕的垂直自己的腰背，雖然一夜未眠沒有讓她有絲毫困意，但是架不住身體的酸痛，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要命的低著頭看手機。清晨四點的朋友圈倒是和這空曠的街道相差勝遠，街道上除了路邊翠綠的梧桐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便再無其他，但是這清晨的朋友圈卻是熱鬧非凡，有來自大洋彼岸的異國風情，有盡情歡呼搖擺后的平靜感慨，還有和莫沫一樣徹夜工作者的鬼哭狼嚎······

在這熱鬧非凡的朋友圈中一張照片云淡風輕的出現(xiàn)在莫沫的眼前，照片中的人站在墨綠色的梧桐樹下，干凈利落的黑發(fā)柔柔的垂著，他穿著黑色休閑褲白色短袖，背挺的很直，肩胛骨的輪廓透著短袖若隱若現(xiàn)。黑色的樹蔭將他籠罩的密不通風，在這炎熱的夏季竟讓人生出一絲寒冷。

這個背影莫沫再熟悉不過，照片上的人是張揚，那個消失了五年的張揚。那個占據(jù)了她整個青春的張揚。

畢業(yè)后的這五年她聽過很多關(guān)于張揚的傳聞，有說他和父親反目上演商業(yè)大戰(zhàn)的，有說他畢業(yè)后就去美國定居的，有說他已經(jīng)和林珊結(jié)婚生子的······起初莫沫聽到關(guān)于張揚的傳言時都會信以為真的聽完，但是隨著后來傳聞的愈發(fā)荒誕離奇，莫沫也變得愈發(fā)云淡風輕，到后來傳言說張揚百人斬，莫沫也只是微微一笑鼓著掌道：“那很厲害??！”

這一度讓莫沫以為她已經(jīng)放下張揚了，她已經(jīng)可以對他的一切不再關(guān)心，她已經(jīng)可以高歌猛進的揮別過去擁抱未來。直到這一刻，這張突然出現(xiàn)的照片將莫沫這些年艱難壘起的屏障輕而易舉的擊碎了，它就像一輛裝甲車輕而易舉的碾碎了一棟岌岌可危的毛草房，末了還要回頭說一句：“不堪一擊?！?

莫沫忐忑的點開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她像福爾摩斯一樣偵察著照片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似乎能在這張照片張找到一絲證據(jù)，找到一絲消失的理由。但是無奈這只證明了她還沒有放下張揚，除此以外再無其他。她輕嘆了一口氣，將照片縮回，突然心跳好像停止了，胸口悶悶的難受。

照片的左上角是林珊，林珊還是那么好看，不，應該是比大學時更好看了，大學時的她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每次一笑總是可愛的像只乖巧的小貓，如今的她嬰兒肥退去了不少，臉部的線條柔和，少了幾分曾經(jīng)的稚氣多了幾分溫婉氣質(zhì)。

“原來傳言也有是真的啊！”

不知怎么了，眼眶里溫溫的熱著，眼前像是蒙了一層水霧，墨綠的梧桐葉，棕褐色的樹干枝條，死氣成成的混凝土路面在莫沫的眼中交融成亂糟糟的一片。莫沫緊緊咬著嘴唇將嗚咽聲埋在心底，她努力的抬起頭不讓眼淚從眼眶中落下。她和自己約定過，以后再也不會為了張揚掉一滴眼淚。

明明早就聽說了他們在一起，卻總是抱著傳聞不可信的態(tài)度，雖然上學時就覺得他們很配在一起也無可厚非，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顆胡亂跳動的心。

如果早知如此，一開始就不要遇見；

如果早知如此，遇見了就不要心動；

如果早知如此，心動了就不要期待；

···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沒有早知道。有的只有揮之不去的曾經(jīng)，渾渾噩噩的現(xiàn)在和一無所知的未來。

可是，倘若正的能回到曾經(jīng)，回到那個大一的夏季，回到那個有張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