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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崆峒派劉掌門也死了!”

“就在今晚!”

“又是蝕骨殺人!”

崆峒派就是一芝麻大小的門派,其掌門人的死訊卻在一個時辰內(nèi),就傳遍了整個九州武林。

之所以這么迅速,是因?yàn)榻荒陙?,已有十幾位門派掌門一夜之間暴斃,且皆死于蝕骨殺人的殘忍手法,無一例外。

武林中一時間人心惶惶,只因暴斃之人,皆是三年前圍攻魔教圣奚宮的武林盟各派掌門;

而誰都知道,殺人蝕骨,乃圣奚宮大魔頭東方故獨(dú)創(chuàng)秘法,血腥殘暴,獨(dú)此一份。

可東方故早在三年前的元宵夜,就被武林盟聯(lián)合絞殺于其老巢圣奚宮中,業(yè)火焚尸,一天一夜才燒干凈。

如今蝕骨殺人重現(xiàn)江湖,當(dāng)年參與絞殺之人盡數(shù)暴斃。難道是大魔頭東方故,從地獄里爬出來,變成厲鬼回來復(fù)仇了?

若真如此,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江湖,又要迎來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暗夜地獄嗎?

近日來,太陽還沒落山就沒人敢在街上亂晃了,生怕一不小心撞了厲鬼,平白白送了性命。

夜晚街邊茶鋪里,一群大漢圍坐一桌。他們這些闖江湖的,膽子就比尋常人大些。

但饒是如此,他們?nèi)允歉鱾€兒緊握大刀,誰也沒敢松懈。

有人神秘兮兮悄聲道:

“據(jù)說蝕骨殺人,能食人精魄為己用。莫不是這東方故食了仇人精魄,以筑再生之軀?”

身邊一人玩笑道:

“一下子連食十幾位當(dāng)世高手,他不怕爆體而亡?別到時候連詐尸都沒尸可詐?!?

這一玩笑,倒是緩和了些許緊張氣氛。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或惶恐或玩笑著討論此事時,誰也沒注意到一個身著鬼魅紅紗裙的女子,正提著一盞血色桃花燈籠,臂跨一個飄著酒香的小竹籃,神情淡淡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時節(jié)點(diǎn)上,她不過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卻敢獨(dú)自夜行,不佩一柄利刃。

此時深冬,她卻著紅紗裙。

她的身后,路旁早已枯萎的楊柳,竟忍不住悄悄長出了嫩芽。

·

深山,皓月高懸,如玉如盤。

冬日里也繁盛的常青樹,濃密地遮住了月光,使得四周黑越越的。

唯有一株桃樹,花葉都凋謝了,月光便透過它疏朗的枝丫,照亮了桃樹上五盞血色桃花燈籠,和樹下一座無名冢、冢上一塊無字碑。

靜謐幽森的漆黑中,響起“沙沙”的腳步聲,那著紅紗裙的女子出現(xiàn)在月光下,轉(zhuǎn)眼便來到無名冢前。

她神情淡淡,臉上是與十八|九歲年齡不符的木訥。她出現(xiàn)的時候,枯謝的桃樹枝丫上泛了些許生機(jī)。

她提著燈籠的手輕輕松開,燈籠卻沒有掉落,而是輕飄飄地浮起,漸漸地憑空浮在在女子向上攤開的手心上。

只見她用手指在燈籠底盤上蜻蜓點(diǎn)水般一觸,那燈籠便好似仙女附體般,翩翩然朝著桃樹枝丫飄去。近了,尋了個枝頭,把自己穩(wěn)穩(wěn)地掛在了上面。

一株桃樹,三載年華,六盞燈籠,一個比一個精致。

她朝那些燈籠揮一揮手,六盞燈便齊齊被點(diǎn)燃。她看著,唇角化開淡淡的笑意。

她在無字墓碑前蹲下,臂上竹籃輕放一旁,從中取出一塊手絹,認(rèn)真擦去墓碑上的塵埃。

“大魔頭,今年我做了酒釀元宵,聞著很香?!?

她說著,從竹籃里端出一碗酒釀圓子和一壺桃花酒。

酒香伴著熱氣,霧裊裊繚繞而上,讓這月夜平添幾分醉意。

她把酒釀圓子放到墓碑前,舉起桃花酒,一貫淡然的臉上此時綻開燦然一笑,道:

“我陪你過元宵?!?

也陪你度忌日。

說著,她手中酒壺輕砰一下墓碑,仰頭灌一口酒。

“江湖最近有名高手,崆峒派掌門、青城派掌門,都命喪她手,手法頗有你當(dāng)年風(fēng)范。她是在替你報仇,你走得就不會太孤單。

不過我想來,你應(yīng)當(dāng)是不樂意叫他們陪你的,你向來不喜這些虛偽的武林正派。所以你莫急,我就快來了,你定然喜歡我陪在身邊的,長長久久的那種。

待了結(jié)了那罪魁禍?zhǔn)?,我就來陪你?!?

她說這話的語氣,仿佛她知道那名連殺十?dāng)?shù)掌門的高手是誰一般。

說話間,桃樹已綠意盎然。

她仿佛想到什么,眼底閃過一瞬的忐忑,仿佛有什么秘密怕叫墓中之人知道。

于是她又飲一口酒,掩住了忐忑情緒,道:

“我知道你希望我開心明媚地活著,但我現(xiàn)在很開心——”她的臉上露出妖|艷的笑容,“他們每死一個我就開心一點(diǎn);等他們都死|光了,我能夠去陪你,就更開心了?!?

她說著,笑出聲來。

林子里有片刻的靜默,她專注地喝著酒,喝到有些頭暈了,便倚著墓碑躺下,仰頭看天、看月、看燈籠、看滿桃樹的含苞待放。

六盞燈籠靜靜閃著血紅的光,囂張的火焰撕裂黑暗,帶來一樹光明。

“他們說,我做燈籠的手藝越發(fā)精湛了??晌矣X得不如三年前那盞做得好,你覺得呢?”

壺中酒已盡,墓邊人醺然,碗中元宵不知何時也被她吃了干凈。

她歪歪斜斜倚在墓碑上,很快被睡意席卷。

桃花酒香里,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仿佛又來到三年前的元宵夜。

烈焰四起,震天殺喊聲中,有個人撫著她的臉,鎮(zhèn)定又極盡溫柔。

他說:

“小滿,哥哥同人游戲,而今輸了。

輸了就得認(rèn)罰,他們罰哥哥好久不能再見小滿。

從今往后,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能再叫我‘大哥哥’。

你要叫我...大魔頭,你要逢人便說,‘東方故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這樣,哥哥就會早點(diǎn)回來。

答應(yīng)我,好不好?”

別答應(yīng)他,他在騙你!你答應(yīng)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想說不,她想拉住他,帶著他一起走;或者,她要留下,和他一起面對。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始終張不開口。

當(dāng)她掙扎著終于開口,說出的卻是:

“好啊,大魔頭,你要早點(diǎn)回來呀!”

是啊,三年前,她只是個傻|子,又怎會明白自己正面對的,是怎樣一場生離死別?

她躺在墓碑旁,不知何時,已滿臉淚痕:

“明明是個舉世大魔頭,裝什么英雄救美?你當(dāng)我...一輩子都是傻|子嗎?”

桃樹上,桃花盛放,她做的燈籠已掛滿樹梢。

卻是,誰來賞?

版權(quán):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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