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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夜已深,整個皇宮都被籠罩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一輪圓月在層層烏云之中時隱時現(xiàn)。四周寂靜無聲,只間或有一只老鴰飛過,未眠的人們可以聽到它拍打翅膀的聲音,以及那一直被視作不祥的“鴰,鴰——”聲,隨后便又回歸死一般的沉寂。

西北風(fēng)無情地刮過,見縫插針地鉆進殘破不堪的冷宮,帶來瑟瑟寒意,但更冷的,卻是里面住著的人們的心。更準(zhǔn)確地說,是那些心還沒有完全死去的女人的心。

璃夢便是其中一位。

淚水無聲地劃過面頰,心口依舊酸澀疼痛。望向窗外那一輪時隱時現(xiàn)的圓月,璃夢只覺極盡諷刺。它為什么要那樣圓呢?撇過頭對著墻,不忍再看。這一夜,注定又是無眠。

次日,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易軒傳來旨意,賜下一杯毒酒。

“陛下有旨,賜罪婦劉氏自盡!”易軒面無表情地看著璃夢,有些尖細的嗓音平淡無波,不帶一絲感情。

“什么?”

璃夢被這簡簡單單不起一絲波瀾的一句話砸得有一瞬間的發(fā)懵,待得反應(yīng)過來,一股強烈的驚懼涌上心頭。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璃夢驚叫起來,難以置信地拼命搖著頭,“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劉小主,你就省省吧,陛下是不會見你的?!币总巺挓┑匕欀?。

這種情形,他見得多了。其實無論這些人怎么折騰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jié)局,不過是無謂的掙扎罷了。

“易公公,我求求你,讓我見見陛下吧!我是被冤枉的,二皇子不是被我害死的……”璃夢不管不顧,手腳并用地爬到易軒身邊,拽著他的褲腿哭哭啼啼地哀求,全然不顧形象與尊嚴(yán)。

易軒煩躁得很,一腳踢開璃夢,命令手下小太監(jiān)強行給璃夢灌下毒酒。

“不!不!我不喝!我不喝!”

璃夢拼命地掙扎著,對死亡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使她變得異常瘋狂,小太監(jiān)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雙方正僵持間,只聽得一聲“陛下駕到——”,易軒忙命小太監(jiān)放開璃夢,跪好在地,叩頭問安。

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極其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璃夢等人因為低頭跪著,只能看見越來越近的龍袍一角。過于明艷的顏色與晦暗不堪的冷宮格格不入,落入冷宮諸人眼中顯得格外刺眼。

謹(jǐn)懷在幾名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踏進了冷宮,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遍跪在地下的眾人,命令易軒帶領(lǐng)閑雜人等出去守著,屋內(nèi)就只剩下謹(jǐn)懷和璃夢兩人。

璃夢膝行上前,抱住謹(jǐn)懷的腿哭訴道:“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沒有害死二皇子……”

“朕知道?!敝?jǐn)懷面無表情地淡淡開口,打斷了璃夢的話。

滿面淚痕、已瀕臨絕望邊緣的璃夢聞言一愣,待得反應(yīng)過來謹(jǐn)懷說了什么,心中忽又燃起一絲希望,努力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語中帶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陛下已經(jīng)知道了?那么陛下一定是來放臣妾出去的對不對?”

璃夢充滿期待地望著謹(jǐn)懷,謹(jǐn)懷卻仍是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她,不發(fā)一言,直看得璃夢心里發(fā)慌,方才淡淡地吐出一個“不”字。

璃夢一下子癱軟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望著謹(jǐn)懷,眼淚又開始禁不住地往下流,嘴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良久,璃夢方顫抖著嘴唇,聲音里帶著哭腔問道:“為什么?臣妾并沒有做錯什么,陛下心里既然清楚,為什么要讓臣妾死?”

“因為你對朕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敝?jǐn)懷冷冰冰地開口,“一個無用的廢物是死是活對朕來說,無關(guān)痛癢。”

“臣妾在陛下眼里,只是一個無用的廢物?”璃夢感到心猛地一抽,不敢相信謹(jǐn)懷竟如此無情。

謹(jǐn)懷無所謂地聳聳肩:“也不完全是吧。皇后的兒子,朕早就想除去了,只是必得找個替罪羔羊。如果你的死能夠堵住悠悠眾口,能讓皇后的氣稍微出來一些,也算是你總算為朕做了一次貢獻?!币琅f是冷冰冰的語氣。

璃夢被謹(jǐn)懷的無情嚇得怔住了,哭著質(zhì)問道:“臣妾對陛下一片真心,陛下難道一點兒都看不到么?陛下為何要如此對待臣妾?”

“朕當(dāng)然知道。你就是一個笨蛋傻女人?!敝?jǐn)懷玩味地看著璃夢,戲謔地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冷笑道,“真心?真心能值幾個錢?”

璃夢只覺心口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一下子癱軟在地上,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又哭又笑,表情很是難看。

謹(jǐn)懷見璃夢這副瘋婦模樣,很是不耐煩,皺著眉頭沖她冷冷道:“行了,別在這里哭哭啼啼的了,沒的找晦氣!你趕緊自盡吧!”

“不!不!陛下,臣妾不想死,臣妾不想死!”璃夢又開始歇斯底里地哭號。

謹(jǐn)懷冷笑道:“怎么,你想抗旨不遵是么?你想連累你的家人么?你就不為你的父母想想?不為你姐姐、不為志釗想想?”

“志釗,志釗是皇上的親骨肉,皇上難道……”璃夢再次震驚于謹(jǐn)懷的無情,不敢再說下去。

“志鋼、志銘同樣是朕的親骨肉?!敝?jǐn)懷的臉色毫無波動,似是說著一件極其平常的事。

志鋼、志銘是已經(jīng)死去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們的死,都與他們的這位好父皇不無關(guān)聯(lián)。

璃夢愣怔一瞬,忽然平靜下來,自嘲地笑了:“直到此刻,臣妾才真正地看透了帝王的無情。從前是臣妾錯了,是臣妾錯了!陛下說得對,臣妾就是一個笨蛋傻女人。在這后宮里,真心根本一錢不值!若有下輩子,臣妾一定謹(jǐn)記陛下教誨!”

說完,璃夢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毫不猶豫地端起那杯毒酒,含恨飲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是必死無疑,她不能再因為自己的任性害了自己的家人,害了姐姐和外甥。

謹(jǐn)懷看著璃夢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鮮血,帶著自嘲的笑慢慢停止了呼吸,面無表情地喚來易軒,薄唇微啟,淡淡吩咐了句:“棄尸亂葬崗?!北泐^也不回地離開了。

風(fēng)吹過,殘花敗葉落了一地。

版權(quán):瀟湘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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