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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他抬頭看天,淚水滴入深谷,身后衣著金黃的中年男子嘆了口氣:“陵兒,你已追隨了她六生六世,也累了,最終她還是愛著那個人。”
他未離身,天邊有織女正忙著采云,有晚歸的仙人踏云離去,他最終一笑,揮手,將自己的記憶抽離。
“父王,孩兒放手,來生定好好修為,為您繼承這天業(yè)?!彼麛嗳浑x去,中年男子化身為龍,向更高的天飛去。
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守候,她還是選擇了另一個人,司馬煜允或是更多的名字,都不過是一個靈魂。他最后還是愛上了她。
他累了,守得累了,每一世,都看她為他付出,然后將心交給那個人。
他倦了,特別是這一世。
那么,她去到下一世等待她的愛人,他也該放下她,遵守與天龍的約定,六生六世后,她若不歸,他便繼承起天業(yè)。
他笑了,笑在第一次遇見她時,她還是個不會變身的紅蛟龍,他笑著道:“你還是不是龍族?”她是另一個天的龍族公主,在下界時便遇到了他。
他以為,在那一次相遇,便可是愛上,卻也只是他一個人的愛上。雖是他最先與她遇到,卻比不上那個人。
那個魔族的首領從她的世界路過,僅僅是路過,她便愛上,卻也道出了口。她以為,這樣便可永遠,而她的國度消失了,她無助地看向前方的首領,那人最終揮袖:“將她抽離龍身,押入火刑臺?!彼χ鳒I:“我若歸來,定會報這滅國之仇,生生世世,糾纏你?!?
他將她救出,她卻迷茫地不看他:“浩陵,我定會報仇,定會。”
而他,伴了她六生六世,怕的便是她那句“報仇”,怕的是她再受傷害。而她,愛多于恨,或是沒了前生的記憶,卻還是愛著那個她始終愛著的人。
他離去,不再守候。
女子迷茫地看向眼前一襲黑衣的男子,那人背著她,手里的劍透著寒光,她是無助的,而他卻是揮袖:“將她抽離龍身,押入火刑臺?!?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女子在那刻的無助、痛心,還有一股仇恨。
白色的簾帳中,女子皺眉,緊緊拉住帳簾,屋內(nèi)傳來一道女聲,卻又是多了些著急,便慌忙地搖醒床上的人兒。
“小姐怕是又夢魘了。”青衣女子微微皺眉,床上的人還未緩過神來,那個夢,整整纏了她十五年,每次都是相同的場景,卻每次醒來都是痛心無比,仿佛被押入火刑臺絕望發(fā)出毒誓的人是她,而不是那悲傷的面孔。
“又夢魘了,是啊?!眽糁械穆曇舴路疬€在耳際。奴婢見她額上冒出了細汗,無奈地搖頭:“什么時候才能是個頭?公主就要嫁給九皇子了,只怕去到那里不習慣還會經(jīng)常反復著?!?
“你又拿我取笑了,離出嫁還有一年?;蛟S那時候會好些也不一定。”她嬌笑,臉上多得是女兒家的常態(tài),說到九皇子,她更是面紅。
出生那日,她哭得異常大聲,猶如把一切的苦怨哭出來一般,聽到哭聲的人無疑都是早已淚流滿面,只因那哭聲,多了些傷悲。國師說是她體寒,又因南歧國姓為寒月,便取名為“憂離”。
每次夢魘過后,國師便會送來一粒發(fā)著幽藍光的丹藥,他只道:“公主前世或是前一世有過太多仇恨,如今卻是最后一世公主的痛,大概是前面的因果造成?!?
寒月憂離仿佛看到了那個夢里的人,卻又不那么清晰,她看向國師的方向:“為什么你要戴著面具?”國師戴著面具的臉僅僅看到一張唇,但寒月憂離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冰冷。
“因為,我是國師。”那人淡淡道,將手中的藥交與她便要離去。寒月憂離道:“你可知道我前世或是前幾世有過什么仇恨嗎?我總感覺夢中的女人是自己?!?
“只要你不想著,那人便不是你。你若是想著,那人便就是你?!?
寒月憂離搖頭:“就算我不想著,她也會到我的夢里來,許是要我為她復仇。”
國師的臉看不出表情:“月某道行甚淺,不能解救公主。”
月色朦朧,那遠去的背影,如夢魘一般,她想問:“月國師,我們可曾認識。”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記事以來便有了他在皇宮,他若是道行淺,定也不會在皇宮這么多年,父皇、母后甚至天下視他如神。
寒月憂離不以為然,她如今快活得很,自然不去管那上輩子的事,這一世,她只想快快樂樂地過著。
十歲那年,東染國提出聯(lián)姻,她自是不肯,逃離宮人獨自向煙雨中跑去,母后告訴過她,遲早有一天她會成為別人的妻子,她也想過有一天終會離開皇宮,只是心里悶得慌,單單不想嫁。
十歲的臉是稚嫩的,當她踩滑撲倒至地面,膝蓋被磕得生疼,自頭頂傳來一聲問詢:“可曾傷著?”那是關切的聲響,軟軟的,直擊心房。
他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卻也是淡然一笑將她橫抱,梧落急忙跑了過來,看見此景已是面紅,她們不過是深閨當中的女兒家。寒月憂離大驚道:“你是誰家公子?怎敢對本……小姐這般無禮?!?
那人一驚:“你可叫我執(zhí)風,敢問你又是誰家小姐。”
寒月憂離 好笑地自他懷中脫離:“我是我家的小姐。”他便叫她“我小姐”。
“原來南歧國的姓這么有趣,還有姓我的,有沒有姓他或你的?”東染執(zhí)風戲道,她便拉著梧落的手跑回了宮中,梧落見她雙頰盈紅,并未褪去,嘆息道:“只怕公主是中意了那位執(zhí)風公子了罷?!?
寒月憂離更是面紅,忙著將膝蓋上的血跡清洗:“是又怎么樣?我便是寧愿嫁他,也不愿嫁與那九皇子?!?
“那萬一他便是九皇子呢?”一襲黑色擋住了寒月憂離處正好看得到的陽光,她急忙放下衣裙要遮住那裸露在外的腿。臉又泛起了盈紅,急得說不出來話,又是害怕適才與梧落的話被他聽到,一時亂了陣腳:“你……無恥?!?
他輕笑:“如今已看了公主身體,只怕傳出去公主要當一輩子尼姑,執(zhí)風倒是很樂意幫公主這個忙的?!?
那一次,她昏睡了兩日,整個皇宮亂了一團,其余的早已記不清,只是那之后,每一次的夢都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想嫁與他,與他相守,僅此而已。
湖中自是好景色,更多的美景不是那湖中盛開的蓮花,不是那紅紅綠綠的船只,而是那船只當中的三人。
輕施脂粉一笑含羞的是那南歧國最大青樓含香閣的花魁含香,她桌旁的是位俊俏公子,公子身旁還有以為身穿白衣的侍從。
含香樓便是這含香自己所開,一年前含香樓出世,倒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俊俏公子手執(zhí)折扇,品著香茶道:“若是到了東染,我定也要開一家樓閣,專挑貌美的女子。”
含香搖頭:“寒公子當真會說笑,只是公子真的要去那東染國嗎?”
寒公子看著眼前如水一般的女子,最終倒也羨慕起她來,這般自由自在,可真好受。
“我命中注定,這是天命。也不一定,他答應過陪我闖蕩江湖的。”
她的不舍表現(xiàn)了出來,寒公子搖頭,他自是喜歡美麗的事物,包括人。
“若是含香喜歡公子,望公子不走,可好?”含香低眉,全然的認真,倒把寒公子嚇了一跳。
“含香姑娘莫不是因為寒某人那首《鳳音然》?姑娘,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們還會再見的?!?
含香搖頭:“知己自然要留在身邊,公子是嫌棄含香是青樓出身嗎?”
寒公子有些啞然:“韓某并無半點嫌棄含香姑娘,時候不早了,我得回了。”
含香絕望的目光追溯著那人的身影,朝著身旁的丫鬟道:“我還是無能為力,幫不了他了?!毖诀邠u頭:“這也許是天命,若是此生注定,我們是真的無能為力的。盡力了就好,他不會怪罪的?!?
含香嘆息:“若是他真的怪罪,或許我能好受一些?!毖诀叩拖铝祟^:“他已經(jīng)忘了以前的事,若是知道您為他做了這么多,也不會怪您的?!焙憧嘈Γ骸叭羰怯腥艘粫r的糊涂折磨了我和我的愛人這么久,我定不會原諒的。現(xiàn)在我只希望能為他多做一些,是一些?!?
丫鬟將桌上的花換了去:“寒公子可是最愛花了,但含香姑娘可不愛花。”含香愣在原地。
卸下一身男裝的寒月憂離心驚地坐在后院,梧落一身武裝,她大驚,驚得不是梧落的衣著,她自她記憶里本就習慣了這裝扮。驚得是,梧落如今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比她年長一歲,卻也如她一般正犯著疑惑。
“只怕含香姑娘是真的喜歡上公主了。”梧落抱劍站在一旁,又看了眼坐在石椅上的公主,嘆息道:“若公主是男兒身該多好,那含香姑娘是一等一的絕色美人啊?!?
寒月憂離也嘆了一聲:“若梧落是男兒身更好,將含香許給梧落,不正成全梧落愛慕之心?!?
梧落嘆息:“可惜梧落不是男兒身。若是男兒身定會娶含香姑娘?!?
寒月憂離癟嘴:“意思是你家公主我不善解人意,害了人家含香姑娘一樣?!?
梧落搖頭:“我可不敢,公主這般厲害,是將來的九皇子妃,梧落還要跟著公主吃飯呢。”
寒月憂離笑著走進屋:“九皇子妃,但愿一切都如自己所想的吧?!蹦X海中還是含香最后的那句——“伴君東染,可好?”
東染國的人到來的時候,寒月憂離著實是半憂半喜,此番前來是來迎親的。東染是與南歧、北代、西晉同位的四大帝國之一,京中更是熱鬧,如今是當今圣上與皇后的兒子娶親,場面更大。
寒月憂離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南歧皇后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離兒,去到皇宮為妃子不若在南歧宮中為公主,萬事都要小心?!焙聭n離點頭,宮中的事,她看得多了,無疑都是爭寵爭位。她信他能給她安寧的生活。
東染皇后生有二子,大子身居太子之位,名東染執(zhí)麟,再就是今日娶親之人九皇子,東染執(zhí)風。
聽聞南歧公主貌美,街上人群早已等候多天,梧落看著人群,又看了眼披著紅嫁衣的公主:“九皇子當真是疼公主的?!?
寒月憂離聽后,心里便是暖暖的,她此生,便注定與他相守,只想與他相守。
在轎娘尖細伴著喜悅的“落轎”聲中,東染執(zhí)風便快步走到轎旁,見轎子中人未動,便知她定有小心思,他了解她不多,僅僅只是那年在南歧見過便定下了婚姻,對于她的記憶,少之又少。
眾人未見他的猶豫,只見他淡然一笑:“娘子,要為夫抱你上堂嗎?”
轎中人的聲音如江南流水一般清涼、干脆:“那就有勞夫君了?!?
東染執(zhí)風無奈地笑著,卻也還是將她抱進內(nèi)堂,眾人皆是羨慕,座上的皇上卻又幾分震驚,許是驚訝自己的兒子會如此對待他曾經(jīng)一味反對的女人?!爱斈昊屎蠹奕雽m來,還是喜婆牽著進來的呢?!?
皇后輕輕搖頭:“那時候皇上您老人家高高在上,臣妾怎敢要求皇上這般?還是風兒對待妃子上心?!?
寒月憂離輕笑,這皇上與皇后竟然也這般有趣。
拜過堂后,她便奉上了改口茶,一聲“父皇母后”出自口中,皇后大樂,將一枚鳳釵戴在她的發(fā)髻:“此玉是本宮特意為你定制的,如今你便是我東染家的九兒媳了?!?
寒月憂離心中一暖,跪拜道:“謝父皇、母后?!?
她僅僅是想做他的妻子,許是因為那次雨天第一次見到如此干凈的臉,聽到那聲“可曾傷著?”便記在了心里。她不想他與朝臣爭權(quán),他伴她遠走江湖,如此便好,她再無他求。曾無數(shù)次的幻想,她們都著黑衣,將發(fā)髻盤上,行走于江湖,在民間便留下“絕代雙俠”這一稱號,自然地想著,心也跟著樂了起來。
梧落倒是皺了眉:“公主又在想何事?這么開心?”寒月憂離搖頭,一陣涼風便闖入內(nèi)室,他一襲紅衣,安靜地走近。
他道:“憂離?!甭龑⑺^上的喜帕掀去,卻見她輕笑,如江南流水一般美麗。此時他是驚訝的,卻不知六年前的小丫頭如今也可這般美好。卻還是不及他心中的那個人兒,她太過美好,讓他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若不是那一襲紅影,她真的會對他如當初那般的愛。
“爺,夫人吐血了,怕擾了爺娶妃,夫人讓奴婢不要過來。可夫人著實咳得厲害?!奔t影丫鬟低頭說道。東染執(zhí)風皺眉,便匆忙離去,只余下一句:“等我?!?
三月的天,卻是煙雨朦朧,梧落見梳妝臺邊的人木訥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不免有些心急,卻不得出聲。
“你說,那夫人究竟是何來歷?”他對她道過,這九皇子府只會有她一主,而今卻又多出了一位夫人,要她如何去對待。
“我也不知,許是九皇子的小妾吧?!蔽嗦鋺?。她著實是不喜歡這個姑爺,但公主喜歡,她沒有辦法,卻是滿心的難過:“公主,他怎么可以這么對待你?”
她抬頭看天,灰蒙蒙的正如她此時的心一般。
他道:“你起了?”
她笑:“你讓我等你的?!?
他啞然,卻又不知該如何作答了,卻是她嫣然一笑了然:“我伴我到府中走走吧。”他點頭,她忽視了他眼中的愧疚,再怎么,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也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玲絕是元將軍的女兒?!彼O履_步,她忍住眼中的痛,便小跑著往那桃林深處跑去,她是南歧最金貴的公主,沒有必要遠嫁這東染,沒有必要容忍新婚夜獨留房中,她只是想知道,她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執(zhí)風,你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闖蕩江湖?”她將自己隱在桃林當中,他手執(zhí)玉簫,奏起了《鳳音然》,她翩然起舞,漫天的花瓣迷人眼,但,這終不是她想要的。
“過段時間吧,最近國事比較多,皇兄那里忙不過來。午膳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吧?!彼O潞嵚?,溫柔地將她橫空一抱。她會意地將手搭在他脖頸間:“好,我們回去。”
她喜歡《鳳音然》,那是古時候的祭天舞,如同鬼魅一般蠱惑人心,卻沒有幾人能舞出她的神采,也沒有幾個人能配合她的舞奏出和諧的音調(diào)。然她所知的,便只有自己,東染執(zhí)風,含香樓的含香,但含香卻也只奏過一次古箏曲。卻是她舞得最淋漓盡致的一次。
而她,終是在知音與伴侶中,選了東染的九皇子。
三月,京中傳遍了消息:“三月”開張了,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主人。
最高樓,男子坐在窗邊,眼神看向遠方,似要看穿那無數(shù)的建筑看向他所想要看到的事物。“不知她過得可好?!?
雨聲是最美的協(xié)奏曲,清脆的笑聲從屋內(nèi)傳來:“三月,呵呵,好名。”
梧落也笑了起來:“不知公主不在意還是公主將心情埋得太深,九皇子他這幾日都在那將軍女兒那里。”
“我也不知,只能讓自己不去在意,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就別為我擔心了?!睉n離起身,望了一眼從芭蕉葉上落下的雨,“你陪我去三月走走吧。”
她便是在出去之時遇見了他,他仍舊一身黑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見到她,這才放上了類似笑容的神采,她看著他,頓時沒了語言。
“要出去嗎?”
憂離點頭,他走近她:“派幾個侍衛(wèi)跟著吧。”
她些許驚訝,卻也只是淡然一笑:“臣妾心領了,有梧落就行。”便帶著梧落走出九皇子府。
有時憂離也想過,他到底是愛過她沒,可她也不想繼續(xù)想下去,能看到就是好的,她不爭,亦也不奪,只要他寬心便可。
三月的裝飾也如真正三月一般,看著生機盎然,她便對著梧落道:“這家樓的主人倒是個愛清靜的人。”
梧落捂住嘴笑道:“公主怎么知道?”憂離淡笑不語:“感覺。”是的,她感覺到的。
一旁的侍女打扮的女子走了過來,輕輕俯首:“只要能過得了我們主人所布的局,便可上一樓,每一局都有局,最頂樓便是主人所在地。”
她啞然失笑,卻還是有些疑惑:“你們開這么大的樓就是為了讓客人闖關?”
侍女搖頭:“非也,凡是闖過關者,下次來時便可不用再闖,直接到已到的樓層就餐或是聚會?!?
“的確是個好地方,抓住了客人的好奇心,我到真的想要見見你家主人。”憂離走向第一道題,只見紙上畫著一女子,女子隨風而舞,無景、無色,那么一個動作卻讓人離不開眼。
“姑娘若是猜得出這謎底,便可上一樓。”有年輕的姑娘正坐在畫旁,手里正舉起一枚黑棋,看了一眼憂離,便又望著自己的棋盤,舉棋不定。
“如鳳浴火,磐涅現(xiàn)世。一千年恩怨,一千年糾纏。”
女子的棋落下,方才露出滿意的笑:“贏了。”
憂離點頭,看了一眼棋盤,此人又是自己與自己下棋的神手。
“姑娘的答案呢?”女子看看畫卷,嘆了口氣,又笑了,莫說世上無癡人,樓上公子變?yōu)榘V。
“《鳳音然》。”
女子愣在原地,長發(fā)遮住了她的神態(tài):“你來了?”憂離不語。
女子仿若適才是自言自語,盯著棋局發(fā)呆:“這圖答案不為一,先前就有人給的謎底為《舞女》《月神下凡圖》,為何姑娘會猜之為《鳳音然》?這曲可是我也沒聽過的。”
憂離看著畫卷有些出神:“那是憂離的感覺,若是謎底不符合,只能說明憂離與三月無緣。”
女子淡笑:“姑娘請隨我來。”
她出奇地上了最高樓,想必,這樓的主人是知道《鳳音然》的。只是,他這般是要尋找又有何圖?
純色的房間,白色的絲綢隨風飄著,比起樓下的風格是有天差地別的,坐在橫欄上的男子依靠著梁柱,輕閉著眼,她卻只覺得他眼神太過悲傷,他像謫仙一般,不若執(zhí)風那般英氣。
“美人如此看著浩陵,浩陵著實被看得臉紅了?!甭曇魝鱽恚瑧n離已落入一個溫軟的懷抱。憂離睜大了眼:“浩陵?南引浩陵?那個出了名的風流西晉皇子!”
憂離趕緊將他推開:“西晉皇子,請您放尊重些。”梧落已被留在門外,憂離已是臉紅起來:“你可知道我是誰?”
南引浩陵輕笑,一臉的不屑:“送上門的羔羊。”
憂離氣急:“不愧是風流成性的浪子,怪不得會被西晉王遣到東染來。”
南引浩陵笑出了聲音:“既然你知道我是風流浪子,又為何闖入這里,不是送上門的是什?美人。”憂離咬住下唇,狠狠地對著那個人道:“無恥!”
南引浩陵低笑:“你是誰派來的?”憂離一臉疑惑:“誰派我來的?”
南引浩陵又笑了笑:“你回去吧,今日本皇子身體不舒適,等下會叫人給你銀兩,回去該知道怎么說的吧。”
憂離臉又紅了起來,這次是氣紅的,他,居然把她當作那種人了!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憂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逃也似的跑出房間,梧落見她如此,也不好問什么,便跟著她走下樓。
憂離看著皇宮的城墻,嘆了口氣便走了進去,她熟知,進入這宮中,便如飛蛾撲火。久陰的天放出了一絲陽光,她終是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花園當中,一抹紅影雀躍而起,手執(zhí)紙鳶,銀鈴般的笑聲闖入憂離的耳,她一把跳上黑衣男子的背上,嬌笑道:“風,我們?nèi)メ鳙C好不好?”
東染執(zhí)風寵溺似的點頭:“下個月初父皇設了狩獵場,我們一起去?!?
憂離想問,那她的江湖夢呢?他定會回應她過些時日,許是一輩子也不可能的事。
“是你父皇,風,你又忘了?!奔t影朝憂離看來,語氣冷淡了不少,“呀,風,那是誰?”
東染執(zhí)風也朝著憂離看來,憂離輕輕行了個禮:“臣妾見過九皇子。”
紅影女子表情更加僵硬,離東染執(zhí)風遠了些:“風,那便是你的皇子妃嗎?”
東染執(zhí)風點頭,女子像是在極度忍住淚一般笑了笑:“那你陪你的皇子妃吧,我回去了。”
東染執(zhí)風朝著跑開的身影看去,又覺得對不起站在原地的憂離,只好走了過來:“玲絕天生嬌縱,說的話你不要在意?!?
憂離點頭,便說了要回“離閣”,梧落說,九皇子朝著那個姑娘跑開的方向走去了。憂離開始懷疑,他是否有愛過她,元玲絕的話分明是委屈的醋意,是她打亂了她的一輩子還是自己打亂了別人的一輩子。心口悶得發(fā)慌,卻又得對著梧落笑道:“梧落,那是未來九皇子的妾,你可不得胡說?!?
梧落搖頭:“我只記得在南歧提親之時九皇子說過只會有公主一個主?!?
“梧落?!睉n離放大了音調(diào),“就算多了一個妾,我也是主。”
梧落又道:“公主何時受過這種氣?整個南歧國誰不把公主捧得至高無上?一個將軍的女兒還比我們公主金貴不成?”
憂離搖頭:“梧落,也許是我奪了本來屬于她的事物。”
四月轉(zhuǎn)眼便到,梧落道三月的生意依舊紅火,她便想到那個風流的西晉皇子,她沒告訴梧落那天在上面的事,在梧落正疑惑她為什么發(fā)呆的時候,執(zhí)風的部下便已走到門外通告。
東染皇家舉辦狩獵,本是與她一介女流無關,然皇上允許讓皇子們帶上皇子妃一起,許是元玲絕要參加,東染執(zhí)風只好讓她一起,憂離看著手心的紅痣,笑了一笑:“國師說過我有一段幾世的緣分未盡,是與東染執(zhí)風的緣嗎?那我看就快要盡了吧。”
梧落心疼地看著她:“公主。”憂離擺手:“盡不盡都沒有關系了?!?
門外的侍衛(wèi)將一套衣裝遞上,憂離換上后便去了正堂。正堂里,元玲絕弄著馬鞭,朝著東染執(zhí)風道:“風,我們一定要拿第一,去年本來都是我們贏了的,太子哥哥耍賴。皇上賞賜的那塊玉可是至寶啊?!?
東染執(zhí)風點頭:“今年父皇的獎品是血珊瑚?!痹峤^睜大了眼睛:“真的?。俊?
憂離邁開步子:“臣妾見過九皇子?!?
元玲絕與東染執(zhí)風一齊看向剛走進來的憂離,憂離的舉止全是南方女子特有的韻味,是與元玲絕不同的兩人。
母后曾說過她就如南歧的水一般柔,憂離聽過父皇說:“女人啊,像水做的。熱不得、冷不得?!蹦菚r候憂離就特喜歡父皇,因為父皇真的很疼母后,從開始到現(xiàn)在。也許那才是愛。
東染執(zhí)風點頭:“憂離來了,我們出發(fā)吧?!睉n離先走出了正堂,元玲絕看著東染執(zhí)風,卻沒有將自己的話說出口。
“憂離姐姐生于南國,只怕沒上過馬,這次就不去了吧。怕你受不了那里的天氣?!痹峤^已走到憂離身旁一米處。憂離垂住眼簾:“無礙?!痹峤^見憂離并無要與她交談的意思,這才退回來走在東染執(zhí)風身邊:“等一下你多照顧憂離姐姐吧,她看起來很脆弱?!?
東染執(zhí)風點頭:“會的?!?
皇家的隊伍很是龐大,南歧也會有一年一次的狩獵比賽,憂離看著梧落,這個女孩陪著自己這么多年,卻又跟著她來到這里,她心里也不好過。“梧落,狩獵過了我們回南歧吧。”
梧落點頭:“公主想家了?”
“是啊,去了,就不想再回來了。”憂離看著眼前的森林,“南歧的比這里美多了?!?
梧落有些著急:“公主。你這是……”
“傻丫頭,我怎么回得去呢?去了還不得回來?”憂離笑道,“也不知道國師大人過得好不好?!?
梧落臉紅了起來:“公主就會取笑梧落。”
元玲絕先上了馬,東染執(zhí)風接著,梧落本想不讓憂離上馬的,東染執(zhí)風卻是見過憂離在南歧騎過馬,梧落有些擔心:“公主,你受得了嗎?”憂離不以為意:“放心吧。”
皇帝總共有二十個皇子,但卻只有十個皇子年滿十六,皇帝雖立大皇子東染執(zhí)麟為太子,卻是喜歡九皇子東染執(zhí)風多過太子。所以朝廷之上早已分為兩派,一派維護太子,一派維護九皇子。憂離每每聽到梧落說起這些,就頭疼,還好她的南歧國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皇帝也就只有三個孩子,她的哥哥,還有一個是后宮唯一的妃子劉氏所生的兒子,劉氏當年是她母后救下的,兩人感情很好,所以憂離對比自己小十三歲的皇弟也很好。這次狩獵,定不會這么簡單,皇帝讓皇子和大臣們分出上下來,識相的就算能贏得了皇子,又有誰會去冒這個險?憂離看著東染執(zhí)風,難道皇位對于他,真的比什么都要重要嗎?
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許是因為剛病過,臉色也有些顯得蒼白:“開始吧,贏了朕大大有賞?!被首优c臣子們策馬而去,皇帝滿意地對著身旁的皇后道:“如果我去了,他們安分守己該多好?!被屎笠惑@:“皇上定是福與天齊?!被噬峡粗屎?,最終嘆了口氣:“老大和老九都是你的兒子,都是朕的好幫手,但若要看誰做得好江山,我看老九比誰都要穩(wěn)重?!?
林中,元玲絕正追著一只白兔,箭已出了弦,要看便要得到自己的獵物,卻被一只飛來的箭打偏了方向,狠狠地插在可樹木上。元玲絕看到了兩人,心里有些不滿:“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不想九哥贏嗎?”梧落皺眉:“你不可以殺它,你沒看到它那么可憐嗎?”
元玲絕撇嘴:“不殺他,你們的日子到時候還不如它?!睉n離扯了扯梧落:“元姑娘,梧落只是對兔子有很深的感情,打擾了?!痹峤^輕笑:“你很懂得說話,不像我這樣,又長得漂亮,如果不是風的皇子妃,我也許會和你是朋友?!?
憂離依舊平淡的表情:“你還想過與我做朋友?”元玲絕點頭:“但是我們不可能是朋友,永遠都不可能?!?
憂離笑道:“我知道?!彼齻円惠呑右膊豢赡苁桥笥?,因為她們是完全不相同卻又那么相同的人。
梧落撇嘴:“你算什么?!睉n離將她拉開:“我們?nèi)e處了?!蔽嗦涓谒砗螅骸肮鳎氵@是為什么要讓著那個人?”憂離趴在馬背上:“馬兒,你的背好軟?!蔽嗦溆旨哟罅艘袅浚骸肮髅髅髦牢嗦錃⑷丝梢?,要梧落殺這些森林里的小東西,我真的辦不到?!?
“可是梧落能救得下整個林子的獸類嗎?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啊?!睉n離擔心地看著梧落,梧落點頭,她明白,她怎能不明白。
“梧落,真不知該拿你怎么辦才好?!睉n離搖頭,“如果贏了這場比賽就能得到皇位,那東染的以后,就天天狩獵吧?!?
梧落有些失笑,憂離卻是皺眉:“梧落,周圍的聲音不對勁,小心些。”
梧落點頭,卻只見一支箭往憂離射去,憂離未方應過來,箭射在肩上,梧落趕緊飛過去將她接住,憂離皺眉:“梧落,我們陪他們玩玩,你注意,這箭有毒?!?
梧落擔心地看向周圍,卻是聞到一陣陣迷香,暈了過去。蒙著面的人倒吸了一口氣:“九皇子的女人?!庇钟幸粋€聲音傳來:“利用他的女人,還不是個好辦法嗎?”
一群人用麻袋將將憂離與梧落裝了起來,是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水聲傳入憂離的耳,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她就是寒月憂離?”蒙面的人點頭:“主人,她若是為我們所用,幫助一定很大?!?
被叫主人的人聲音大了一些:“你認為東染執(zhí)風的女人會為我們做事?給我殺了。”蒙面人點頭,便走到了憂離身邊,憂離懶懶地睜開眼:“你們要殺我這么一個柔弱的女人?傳出去不怕被恥笑嗎?”主人抬眼:“我怕什么?”
一支箭射掉了蒙面人手中的刀,蒙面人著急地看向周圍,連主人也閉著眼聽著周圍的動靜,卻只聽到一個著急的聲音:“我的箭……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憂離看向聲音的來源,有些想笑,正是那個登徒浪子南引浩陵,他怎么會誤打誤撞到這里來了?“你是來送死的?”主人是戴著銀色的面具,此時已睜開眼來,“西晉皇子?”
憂離還在想著剛才的事,那些人,到底是誰?若不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她可能都知道了大概:“那你又怎么會去那里?你不怕他們把你殺了?你不怕死嗎?”
南引浩陵道:“不怕,因為看到兩個姑娘被綁架了?!睉n離看了他一眼,他是因為想救她們嗎?“我怕死,因為死了之后這個世界就會大亂?!蹦弦屏挈c頭,“的確,你死了的話可能你的父皇會認為是我殺了你,到時候?qū)⑽覛⒘艘膊灰欢?。唉……你怎么了??
憂離捂住疼痛的傷口,鮮血不停地往外流:“我沒事,我們快走,天黑了這里會有野獸出沒,比剛才那些人更危險,我可保不住你?!蹦弦屏晔?,將她抱了起來,憂離一驚,想要將他推開,卻又扯痛了傷口,梧落心疼:“臭小子,你最好別對我家公主怎么樣?!?
南引浩陵點頭:“那你可別死哈,死了天下就大亂了。你還得保護我的?!睉n離啞然,竟想要睡了過去,南引浩陵趕緊道:“你別睡,睡了就醒不來了哦,你這公主可真有趣。”
快到皇帝所在地時,南引浩陵將憂離交給梧落,便又走向了林中,憂離走進篝火,向皇帝跪了下來:“臣妾誤入深林迷路,來晚了?!苯又銜灹诉^去,梧落著急地扶住憂離,皇帝著急道:“御醫(yī),趕緊?!?
東染執(zhí)風一把將憂離擁入懷中:“憂離,你醒醒?!庇t(yī)抬頭:“皇子妃受了箭傷,天氣熱,感染,臣已經(jīng)把傷口處理好了,已無大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