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沉·第二部分(張恨水經(jīng)典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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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鳴驚人觀場皆大悅 十年待字倚榻獨清談
原來王傻子聽唐大個兒說有這樣的好事,心里快活極了,什么話也不說,對了大家,正正端端的磕下頭去。他那頭的姿勢,還是特別的有趣,兩手叉著地,十指伸開像雞腳爪一般,兩只鞋底板朝上,頭向前栽,兩只腳底板向上一翹,像機(jī)器一般的非常合拍。
唐得發(fā)等他磕到兩個頭的時候,就把他由地面上拖了起來,笑道:“你的傻勁兒又起來了?!蓖跎底诱酒饋磉€是彎了腰,將兩手摸了自己的膝蓋,因道:“你想我這人會傻嗎?是我怕你們說話不當(dāng)話,現(xiàn)在磕下頭去,瞧你們怎樣辦。誰要不答應(yīng)我的話,白領(lǐng)了我一個頭,我活折死你們?!碧频冒l(fā)笑道:“要是你這個法子可以走得通。我也滿市磕頭去?!蓖跎底勇犃诉@話,一手抓住唐得發(fā)的粗胳臂,瞪了眼道:“老唐,那可不行!你騙我磕了頭,不給我?guī)兔?,那我就同你拼命。別說你是這么大個兒,就是一丈二尺長的人,我也同你打一架?!彼f了這話,兩手一同抓住了唐得發(fā)的手臂,亂晃了起來。唐得發(fā)笑道:“像你這樣的實心眼兒待人,天神也會感動,我一定湊合著就是了?!蓖跎底踊剞D(zhuǎn)頭來向二和望著,凝視了一會子,問道:“你瞧,怎么樣?”二和笑道:“唐大哥不會欺咱們的。真要不成,我比你還要賣勁,挨家兒的,磕三頭去,你瞧好不好?”王傻子道:“唐大哥,你聽見沒有?可別讓丁二和到你家去磕頭?!痹谧牟杩?,看到他兩人這樣努力,就都站起來,向他二人解釋著,說是無論如何不能失信。王丁二人看看各人的顏色,料著不會有什么問題,二人就很歡喜的回家去。
他們第一件事,自然是向楊五爺家月容去報信。第二件事,是把各人所要攤的會錢完全收了起來,共是二十塊錢,加上自己同二和的份子,就是二十四塊錢,這一枝會雖是丁王二人共請的,但是二和料著共是十二個人,捧兩天場,這些錢,依然是不夠。不能讓王傻子再出錢,所以他就把錢接了過去,一個人來包辦。第三件事是去買兩天對號入座的戲票子。
時光容易,一混就到了星期一。這日下午四點鐘,王傻子就到四合軒去,把曾經(jīng)入會的人,都催請了一遍,說是人家唱前幾出戲的,務(wù)必請早。在這種茶館子里的人花塊兒八毛去正正經(jīng)經(jīng)聽?wèi)?,那可是少有的事。月容現(xiàn)在登臺的戲館子,也算二路戲館子,一年也不輕易地去一回?,F(xiàn)在有到戲院子里去尋樂的機(jī)會,多聽一出戲,多樂一陣子,為什么不早到?所以受了王傻子邀請的各人,全是不曾開鑼,就陸續(xù)的到了。丁二和是比他們更早的到,買了十盒大哈德門香煙,每個座位前,都放下一包,另是六包瓜子、花生同糖果,在兩個座位前放下一份。白坐在最靠近人行路的一個座位上,有客到了,就起來相讓。倒把戲館子里的茶房,先注意了起來。這幾位朋友,真是誠心來聽?wèi)虻?,全池座里還是空蕩蕩的,先有這么十二個人擁擠著坐在一堆,這很顯著有點刺眼不過。他們自己,以為花錢來聽?wèi)?,遲早是不至于引人注意的,很自在的坐著。
等到開鑼唱過了兩出戲,池座里約摸很零落的,上了兩三成人,這就看到上場門的門簾子一掀,楊五爺口里銜著一桿短短的旱煙袋,在那里伸出半截子身子來,對于戲臺下全看了一遍場,然后進(jìn)去。二和立刻笑容滿面的向同座的人道:“她快要上場了,我們先來個門簾彩罷?!贝蠹译S了他這話,也全是笑容簇涌上臉,瞪了兩眼,對臺上望著。王傻子卻不同,只管在池座四周看了去,不住的皺著眉頭子,因道:“這些聽?wèi)虻娜?,不知道全干嗎去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有來。你瞧只有我們這一班人坐得密一點?!倍偷溃骸澳钱?dāng)然,前三出戲是沒有什么人聽的,還不到上座的時候啦?!蓖跎底拥溃骸笆沁@么著!那我們得和楊五爺商量,把大妹的戲碼子向后挪一挪,要不然,她的戲好,沒有人瞧見,也是白費勁?!彼淖h論,不曾發(fā)表完畢,坐在他身邊的人,早是連連的扯了他幾下衣襟。當(dāng)他回轉(zhuǎn)臉來向臺上看去,那《六月雪》里的禁婆已經(jīng)上場了,那楊五爺在門簾里的影子,又透露了出來,及至禁婆叫著竇娥出來,她應(yīng)聲唱著倒板,大家知道是月容上場了,連喊好帶鼓掌一齊同發(fā)。這時,那門簾子掀開了,月容穿了青衫子,白裙子,手上帶了銀光燦爛的鎖鏈,走了出來。她本是瓜子臉兒,這樣的臉,搽了紅紅的脂胭貼了漆黑的發(fā)片越顯得像畫里的人一樣,于是看見的人,又哄隆的一聲鼓起掌來。在池座里上客還是很寥落的時候,這樣的一群人鼓掌喊好,那聲音也非常之洪大,在唱前三出戲的人,有了這樣的上場彩,這是很少見的事,所以早來聽?wèi)虻娜?,都因而注意起來。加之月容的嗓子很甜,她十分的?xì)心著,唱了起來也十分的入耳。其間一段二黃是楊五爺加意教的,有兩句唱得非常好聽,因之在王傻子一群人喊好的時候,旁的座上,居然有人相應(yīng)和了。
在他們前一排的座位上,有兩個年輕的人,一個穿灰嗶嘰西服,一個穿藍(lán)湖縐襯絨夾袍子,全斜靠了椅子背向上臺望著。他兩人自然是上等看客,每叫一句好,就互相看看,又議論幾句,微微的點了兩點頭,表示著他們對于月容所唱的,也是很欣賞。二和在他們身后看得正清楚,心里很是高興,因?qū)ψ谏磉叺娜说吐曅Φ溃骸八郎?zhǔn)紅得起來。前面那兩個人,分明是老聽?wèi)虻模闱扑麄兌歼@樣聽得夠味,她唱得還會含糊嗎?”那人也點點頭答道:“真好,有希望?!倍涂纯辞懊婺莾蓚€人身子向后仰得更厲害了,嘴角里更銜住了一枝煙卷,上面青煙直冒,那是顯著他們聽得入神了,偶然聽到那很得意的句子,他們也鼓著兩下巴掌。直把這一出戲唱完,月容退場了,王傻子這班人對了下場門鼓掌叫好,那兩人也就都隨著叫起好。
不多一會子楊五爺緩緩地走到池座里來,這里還有幾個空座位,他滿臉笑容地就坐下了,對了各人全都點了個頭。王傻子道:“五爺,這個徒弟,算你收著了。你才教她多少日子,她上得臺來,就是這樣好的臺風(fēng)?!睏钗鍫敱緛黼x著他遠(yuǎn)一點的地方坐著,一聽說,眉毛先動了,這就坐到靠近的椅子上,伸了頭對王傻子低聲笑道:“這孩子真可人心。初次上臺,就是這樣一點也不驚慌的,我還是少見。后臺的人,異口同聲,都說她不錯呢?!倍托Φ溃骸昂笈_都有這話嗎?那可不易,她卸了裝沒有?”楊五爺?shù)溃骸跋铝搜b了,我也不讓她回家,在后臺多待一會子,先認(rèn)識認(rèn)識人,看看后臺的情形,明天來,膽子就壯多了。你們也別走,把戲聽完了,比較比較,咱們一塊兒回家。”王傻子道:“那自然,我們花了這么些個錢,不易的事,不能隨便就走的?!?
說著這話時,那前面兩個年輕的看客,就回過頭來,看了一看。二和眼快,也就看到那位穿西服的,雪白的長方臉兒,架了一副大框眼鏡,里面雪白的襯衫,和雪白領(lǐng)子,系上了一根花紅領(lǐng)帶,真是一位翩翩少年,大概是一位大學(xué)生吧,在他的西服小口袋里,插了一枝自來水筆。幸而他轉(zhuǎn)過臉去是很快,不然,二和要把他面部的圓徑有多少,都要測量出來了。
楊五爺因為池子里的看客慢慢的來了,自起身向后臺去,臨走的時候,舉了一只手比了一比,隨著又是一點頭,他那意思就是說回頭見了。等到要散戲的時候,五爺事先到池座里招呼,于是大家一同出來,在戲館子門口相會。月容早在這里,就穿的是二和送的那件青布長夾袍子,臉上的胭脂還沒有完全洗掉,在電光下看著,分外的有一種嫵媚之處。王傻子笑道:“你瞧,我們今天這么些個人給你捧場,也就夠你裝面子的了吧?”月容真夠機(jī)靈,她聽了這話并不就向王傻子道謝,對著同來的人,全都是彎腰一鞠躬。楊五爺笑道:“各位,這一鞠躬,可不好受,明天是她的《玉堂春》,還要請各位捧場呢。”大家聽了異口同聲地說,明天一定來。大家說笑著,一同向回家的路上走,快到家了,方才陸續(xù)的散去。二和卻堅決邀了王傻子一同送月容師徒回家。
月容緩緩的落后,卻同二和接近,二和笑道:“你有點走不動了吧?你先時該坐車子回來?!痹氯莸吐曅Φ溃骸艾F(xiàn)時還不知道能拿多少戲份哩,馬上坐起車來,拿的戲份,也許不夠給坐車的。”二和道:“可不能那樣說,今天你有師傅陪伴著,往后不能天天都有人送你,不坐車還行嗎?”月容笑道:“到了那時候再說,也許可以找一輛門口的熟車子,一接一送,每天拉我兩趟。”二和道:“可是打明后天起,五爺若是不能陪著你的話你怎么辦?”月容道:“我唱完戲不耽誤,早點兒回家就是了?!倍偷溃骸岸靵砹?,你下戲館子在十點鐘以后了,街上就沒有人了,那怎么成呢?”月容低笑道:“要不,我不天黑就上戲館子,到了晚上,你到戲館子來接我去?!倍偷溃骸昂猛郏闩挛易鞑坏絾??”在前面走的楊五爺,就停住了腳問道:“你們商量什么事?”月容走快兩步,走到一處來,便答道:“二哥說,要我給他烙餡兒餅吃,我說那倒可以,他得買一斤羊肉,因為還得請請王大哥呢。,”二和聽了她撒謊很是高興,高興得自己的腳步不免跳了兩跳。說話之間,已是到了楊五爺門口,五爺一面敲著門,一面回轉(zhuǎn)頭來向他們道:“不到里面喝碗水再走嗎?”二和道:“夜深了,五爺今天受累了,得休息休息,我也應(yīng)當(dāng)回家去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呢。”他說著,道了一聲明兒見,就各自分手了。
到了次日晚上,還是原班人物,又到戲館里去捧了一次場。昨晚的《六月雪》,是一出悲劇,還不能讓月容盡其所長。這晚的《玉堂春》,卻是一出喜劇,三堂會審的一場,月容把師傅、師母所教給她的本領(lǐng),盡量的施展開來,每唱一句,臉上就做出一種表情,完全是一種名伶的手法,因之在臺下聽?wèi)虻娜耍粏柺切聛淼?,還是昨晚舊見的,全都喝彩叫好。那戲館子前后臺的主腦人物,也全都得了報告,親自到池子里來聽?wèi)?。楊五爺看在眼里,?dāng)時只裝不知道,到了家里,卻告訴月容,教她第三天的戲更加努力,這樣一來,有四天的工夫,戲碼就可以挪后兩步了。月容聽了,心里自然高興。楊五爺覺得多年不教徒弟,無意中收了這樣一個女學(xué)生,也算晚年一件得意的事,接著有一個星期,全是他送月容上戲館子去。戲館子里就規(guī)定了月容唱中軸子,每天暫拿一塊錢的戲份。這錢月容并不收下每日領(lǐng)著,都呈交給師傅,而且戲也加勁的練。每日早上五六點鐘,出門喊嗓,喊完了嗓子,大概是七點多鐘,就到丁家去同二和娘兒倆弄飯。
這天吊完了嗓子到丁家去叫門,還不到七點鐘,卻是叫了很久很久,二和才出來開門。月容進(jìn)得跨院來,見他還直揉著眼睛呢,便笑道:“我今天來著早一點。早上天陰,下了一陣小雨,城墻根下,吊嗓子的人很少,我不敢一個人在那里吊嗓,也就來了,吵了你睡覺了。”二和笑道:“昨天回來晚了一點,回來了,又同我們老太太說了很久的話,今兒早上就貪睡起來了?!痹氯菡驹谠鹤永?,兩手抄抄衣領(lǐng),又摸了摸鬢發(fā),向二和笑道:“二哥,今晚你別去接我了。一天我有一塊錢的戲份,我可以坐車回家了。”二和道:“這個我也知道,我倒不是為了替你省那幾個車錢,我覺得接著你回家,一路走著聊聊天,很有個意思,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家了。將來你成了名角兒,我不趕馬車了,給你當(dāng)跟包的去。”月容道:“二哥,你干嗎這樣損人,我真要有那么一天,我能夠不報你的大恩嗎?”二和道:“我倒不要你報我的大恩,我對你,也談不上什么恩,不過這一份兒誠心罷了。你要念我這一點誠意,你就讓我每天接你一趟。這又不瞞著人的,跟五爺也說過了?!痹氯菪Φ溃骸安⒉皇菫榱诉@個。后臺那些人,見你這幾晚全在后臺門外等著我,全問我你是什么人。”二和笑道:“你就說是你二哥得了,要什么緊!”月容將上牙咬了下嘴唇皮,把頭低著,答道:“我說是我表哥,他們還要老問,問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倍托Φ溃骸澳銥槭裁床徽f是二哥,要說是表哥呢?”月容搖搖頭道:“你也不像我二哥。”二和道:“這樣說,我倒像你表哥嗎?”
月容不肯答復(fù)這句話,扭轉(zhuǎn)身就向屋子里跑著去了。二和笑道:“這事你不用放在心里,從今晚上起,我在戲館子外面等著你。”月容在屋子里找著取燈兒劈柴棒子,自向屋檐下擾爐子里的火,二和又走到檐下來,笑道:“你說成不成罷。”月容道:“那更不好了,一來看到的人更多,二來刮風(fēng)下雨呢?”二和道:“除非是怕看到的人更多,刮風(fēng)下雨,那沒關(guān)系?!痹氯葜桓窀竦匾恍Γ瑳]說什么。這些話,可全讓在床上的丁老太太聽到了,因是只管睡早覺,沒有起來。二和吃了一點東西,趕馬車出去了。
月容到屋子里來掃地,丁老太就醒了,扶著床欄桿坐了起來,問道:“大姑娘,什么時候了?”月容道:“今天可不早,我只管同二哥聊天,忘了進(jìn)來,給您掃拾屋子?!倍±咸溃骸拔矣悬c頭昏,還得躺一會兒?!痹氯萋犝f,丟了手上的掃帚,搶著過來扶了她躺下,將兩個枕頭高高的墊著。丁老太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想不到,現(xiàn)在得著你這樣一個人伺候我?!痹氯莸溃骸澳窍磉^福的人,現(xiàn)在您就受委屈了。”丁老太道:“你在床沿上坐著,我慢慢的對你說。你說我是享過福的人不是?我現(xiàn)在想起來是更傷心,還不如以前不享福呢?!痹氯菀幻媛犂咸f話,一面端了一盆臉?biāo)M(jìn)來,擰了一把手巾,遞給丁老太擦臉。丁老太道:“說起來慚愧,我是什么也沒剩下,就只這一張銅床。以前我說,就在上面睡一輩子,現(xiàn)在有了你,把這張銅床送給你罷,大姑娘,你什么時候是大喜的日子,這就是我一份賀禮了?!痹氯萁舆^了老太手上的手巾子,望她的臉道:“您干嗎說這話,我可憐是個孤人,好容易有了您這么一位老太教訓(xùn)著我,就是我的老娘一樣,總得伺候您十年八年的?!倍±咸Φ溃骸昂⒆釉?。你今年也十六歲了,伺候我十年,你成了老閨女了?!痹氯萦?jǐn)Q把毛巾來,交給她擦臉,老太身子向上伸了一伸,笑道:“我新鮮了,你坐下,咱們娘兒倆談?wù)勑?。”月容接過手巾,把一只瓦痰盂,先放到床前,然后把牙刷子漱口碗,全交給老太太。她漱完了口,月容把東西歸還了原處,才倒了一杯熱茶給丁老太,自己一挨身,在床沿上坐下。
丁老太背靠了床欄干,兩手捧了茶杯喝茶,因道:“若是真有你這樣一個人伺候我十年,我多么舒服,我死也閉眼了??墒悄遣荒軌虻模兆犹L了,你也該找個歸根落葉的地方,你不能一輩子靠你師傅。”月容在老太臉上看見了微笑,因道:“唱戲的姑娘,唱到二十多三十歲的,那就多著呢。我們這班子里幾個角兒,全都三十挨邊,我伺候您十年,就老了嗎?而且我愿意唱一輩子戲。”丁老太笑道:“姑娘,你年輕呢,現(xiàn)在你是一片天真,知道什么?將來你大一點,就明白了。不過我同你相處這些日子,我是很喜歡你的。就是你二哥,那傻小子,倒是一片實心眼兒,往后呢,總也是你一個幫手。不過你唱紅了,可別忘了我娘兒倆?!崩咸f到這句話,嗓音可有點硬,她的雙目,雖是不能睜開,可是只瞧她臉上帶一點慘容,那月容就知道她心里動了命苦的念頭。便道:“您放心,我說伺候您十年,一定伺候您十年。漫說唱不紅,就是唱紅了,還不是您同二哥把我提拔起來的嗎?”丁老太聽了這話,忽然有一種什么感觸似的,一個轉(zhuǎn)身過來,就兩手同將月容的手握住,很久沒說出話來,她那感觸是很深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