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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袁寨主攻城報(bào)私怨鮑提督征谷起雄師

1

年小鸞等一行人,本是趕奔溝幫子去救袁彪、陸翔二人的?,F(xiàn)在眼見二人安然歸谷,倒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哩。袁彪見了年小鸞等,也甚奇異,便問:“你們一行人趕向哪里去的?”小鸞道:“奇呀,你們不是被歹人陷害,羈身在囹圄中嗎?我們特來援救你們的。你們怎會脫險(xiǎn)歸來?難道報(bào)信的人一派胡言嗎?這使我們?nèi)鐗櫸謇镬F中了,快快告訴我們知道吧!”袁彪答道:“你們怎會知道我們遇險(xiǎn),而要趕來救助呢?”

小鸞蛾眉一皺道:“我要你先說,你不必先來問我的。請你先告訴了我們,我也自然會告訴給你知道?!?

袁彪見了小鸞不耐煩,便一笑道:“夫人之命敢不敬尊。我們遇險(xiǎn)的事,諒你也有些知道,恕不贅述了。且告我們被賊人暗算后,下在獄中,非常憤恨。但因上下手腳都被鐵鏈鎖住,防備嚴(yán)密,不能越獄而逃。我們二人又是各閉一室,不相見面的。除了狂怒,又有什么法兒想呢?

次日晚上,我方閉目而坐,想起了山寨中一伙人,心里難過得很。忽見室門輕啟,有一人執(zhí)著燭臺輕輕地躡足而入,那人年紀(jì)有五旬以外,乃是監(jiān)牢里的獄卒。我便喝問:‘你這廝來此做什么?莫非要來暗害我嗎?’獄卒道:‘袁爺,你莫多疑。世間的人,決不會都象東方寶林和魯成一樣昧良心的,也許抱關(guān)擊柝之徒反有仗義之人,未可輕視??!’我聽了他說的話,心里不由一怔。便問他的姓名,究竟來此何干?

“他說道:‘我姓管名慎,少年時(shí)也在江湖上東奔西走,后來在這里做了一名獄卒糊口。老妻于前數(shù)年病故,膝下有一男一女。女年十五,在家學(xué)習(xí)女紅。男的只有九歲,在私塾讀書。我天天喝酒,別無所求,惟心目中最敬愛俠義英雄。一向聞得袁寨主的大名,許為關(guān)東俊杰。此番寨主中了人家奸計(jì),下在獄中,衙里飛稟上憲,聽說一等公文下來,便要將你們二位殺害,我心中很代不平。所以今天晚上決定把你們二位英雄私下釋放出獄,好使二位將來做一番偉大事業(yè)?!衣犃朔浅8屑に那橐猓銓λf道:‘你若把我們私放出獄,那么你何能脫這干系?反要連累你有罪。我們雖得生還,于心何忍!’管慎道:‘我可以諉稱你二位越獄潛逃的,至多犯一個(gè)看守不嚴(yán)的罪名,不致于送命。你們且回山寨去,不要顧慮老朽。’

“于是,他將我手上足上的鐵鏈一齊除去,領(lǐng)我走到一個(gè)僻靜的所在,教我躲在樹后,他又去放了陸翔兄弟前來,一同領(lǐng)導(dǎo)著,悄悄地從一個(gè)小門里放我們走到外邊,叮囑我們快快連夜爬出城去,天明時(shí)獄中就要發(fā)覺的。于是我們別了他,偷偷地越城而出,跑回螺螄谷來。中途遇見一群馬,由兩個(gè)馬販子牽引著而行。我們遂搶得兩匹坐騎,跨上滑背馬便奔,那兩個(gè)馬販子也不敢追趕,我們遂飛馳回來了。再也想不到你們會知道消息而來搭救的?!?

年小鸞聽了袁彪一番敘述,遂也將朱翩鴻潛奔山寨報(bào)告兇信的事告訴二人聽。袁彪不由撫掌稱快道:“奇哉,奇哉!不圖世間有此奇女子生于魑魅門下,真是難得!紅拂女不足專美于前了。”回頭對陸翔笑了一笑,陸翔心中也是非常驚奇。這時(shí)候心中最快樂的要算年小鸞了。

一同回到山上和眾人相見,袁、陸二人逢兇化吉脫險(xiǎn)歸來,一寨的人無不各個(gè)喜悅。年小鸞又引翩鴻來見袁彪和陸翔,翩鴻含羞低頭,頰泛桃紅,更見嫵媚。袁彪、陸翔都向她道謝。翩鴻先說自己的來意,且賀二人安然出獄。袁彪瞧著翩鴻對陸翔說道:“吾弟少年英雄,尚未授室。大約莽莽風(fēng)塵,尚無奇女子可供物色?,F(xiàn)在這位朱小姐雖是東方家里的歌女,而能獨(dú)具慧眼,冒險(xiǎn)出奔,居然識得英雄,俠骨柔腸。若和五弟匹配,真是佳偶,我愿為撮合山,代你們成就這良緣吧!”

陸翔本愛慕翩鴻色藝,又感激她的深情厚意,所以聽了袁彪的話,便向袁彪拱手道謝。翩鴻也脈脈含情,芳心默許。袁彪又道:“現(xiàn)在且等我們?nèi)マk一件要緊的事,然后再吃你們倆的喜酒?!?

年小鸞在旁問道:“有何要緊之事?”袁彪道:“人家救了我們,不知他的情況怎樣了,所以我想和寨中人馬,殺奔溝幫子去救出管慎一家,心頭方得平靜。還有東方寶林和魯成兩個(gè)惡賊,我們一定也要把他們誅掉,以泄心頭之恨。”

袁彪之言未畢,陸翔也說道:“此事本是小弟陪伴寨主前去的,幾乎害了寨主的性命,心中甚是歉疚。對于東方寶林和魯成兩個(gè)狗賊,我也萬萬不情愿輕易放過他們的。寨主既有這個(gè)意思,我也非常贊成,事不宜遲,我們亟宜早早前去,免得他們有了防備。”袁彪點(diǎn)頭稱是。遂令歐陽仁、歐陽義和法明禪師帶領(lǐng)三百人星夜下山,先到溝幫子分頭混入城中,等我們谷里弟兄殺至?xí)r,在城中放火為號,斬開城門,里應(yīng)外合,便到縣衙里去殺羅知縣。

三人奉命帶著弟兄們,就在天暮時(shí)下山,在夜間趕奔溝幫子去。到次日,袁彪遂留法空和尚、解大元、馬魁把守山寨,自和年小鸞、陸翔、戴超率領(lǐng)五百部卒,殺奔溝幫子去。將到溝幫子時(shí),城中已得到消息,連忙關(guān)閉城門。那羅知縣在早晨已接聞袁彪、陸翔越獄脫逃的消息,不由大怒,親到獄中去察勘,見沒有什么痕跡,遂疑心到獄卒得賄釋放的。即將管慎拘捕鞫問了一番,管慎熬不住重刑,遂自承認(rèn)私放要犯。于是知縣把他釘鐐收監(jiān),再去飛稟上憲。卻不料薄暮時(shí)候,螺螄谷里人馬已殺奔前來,好似晴天里打了一個(gè)霹靂,驚慌萬狀。忙請本城游擊將軍沈用宏,帶兵守城。

那沈用宏也是一位能征慣戰(zhàn)的驍將,立刻換上盔甲,提了一柄大砍刀,跨上一匹駿馬,率領(lǐng)部下登城守御。只見城外火光照耀,如游龍飛騰,螺螄谷人馬已至城下。火光影里有一個(gè)年輕壯士,身穿綠袍,坐下白馬,倒提一柄三尖兩刃刀,正是螺螄谷的首領(lǐng)摩云金翅袁彪,指揮兒郎們急急攻城。沈用宏很不服氣,便令裨將鄧先守城,自領(lǐng)二百官兵殺出城來。袁彪見城中果有戒備,便叫部下稍稍退后,自己當(dāng)先迎上,陸翔和年小鸞左右翼護(hù)。沈用宏見了袁彪,大罵:“賊盜!既然越獄逃走,為何又來攻城?目無國法,弄兵潢池,莫非前來送死嗎?”

袁彪大怒道:“呸!你自己做了滿人的奴隸,還不覺悟,反稱我等為盜,真無是非之心的。我今特來取奸人之首,若將東方寶林、魯成兩個(gè)賊子交出,方免一城災(zāi)殃?!鄙蛴煤昱e刀便向袁彪頭上砍去,袁彪遂將三尖兩刃刀使開,和沈用宏交手。兩人死命狠斗,但見兩柄刀如兩道白光上下飛繞。正在酣戰(zhàn)之際,城中忽然幾處火起,歐陽弟兄等一干人已在內(nèi)動手了。歐陽仁揮動樸刀,殺奔城上,將鄧先一刀刺死。法明使雙刀殺到城門邊,把守城的士卒一陣亂剁,城中頓時(shí)大亂。沈用宏心中不免驚亂,要想回馬返奔。

陸翔長嘯一聲,怒馬躍出,一槍刺向沈用宏的胸口。沈用宏怎敵得過這兩位豪杰?早被袁彪一刀刺中他的右腿,跌下馬來,陸翔加上一槍,結(jié)果了沈用宏的性命。敗兵正想逃回城去,袁彪早指揮人馬隨后殺上,二百名官兵殺得七零八落,城門已被法明把守住不能關(guān)閉。于是袁彪等一伙人殺入城中。袁彪叫陸翔和年小鸞趕緊殺奔東方家中,去找仇人,又令法明、歐陽仁守住城門,以留退路。自己馬上趕奔獄中去,探問明白,救出管慎父子。管慎想不到袁彪竟會殺來救他,心中異??煳?。

那東方寶林和魯成在家中,起初得知袁彪、陸翔越獄脫逃以后,不免惴惴不安,恐防袁彪等要來復(fù)仇。魯成安慰他道:“省中不日將有大兵去征剿螺螄谷,他們自保不暇,怎能夠來此復(fù)仇呢?現(xiàn)在可以再請縣官去飛報(bào)上憲,火速進(jìn)剿。料袁彪等雖然勇敢,怎能敵得住大兵?老哥不要多慮。”

2

于是二人又去見羅知縣,催他上稟。方知管慎釋放要犯,把管慎恨得了不得,要請羅知縣從嚴(yán)治罪,遂把管慎一家盡收入獄。東方寶林回家后,心里總覺得不安,加以翩鴻私奔,更使他悶悶不樂,還不知道翩鴻是奔螺螄谷去報(bào)信的呢。下午,他和魯成在花園里飲酒消愁,喚女樂在席前奏曲勸酒,要想借此消除心中的不安寧。誰知管弦方奏,鼙鼓忽鳴,突然間聞報(bào)螺螄谷中盜匪攻城,沈游擊將軍出城迎戰(zhàn)。東方寶林聽了,心中怦怦跳躍不住,口里只說:“如何是好?”

魯成此時(shí)也有些心慌,表面卻故作鎮(zhèn)定,對東方寶林說道:“我知道沈?qū)④婒斢沦碇?,一定可以敵得過袁彪,只要別處援軍開到,決不會被他們殺入城來的。你請放心,待我到外面去探聽一下消息,再作道理。”說罷,立刻走出花園去。

東方寶林坐在廳上,呆若木雞,一班歌女也都玉容失色,唬軟了身子。宅里眷屬也跑來問東方寶林作何主張,東方寶林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說等魯成回來再商避匿之計(jì)。

誰知魯成一去不返,外面喊聲震耳,報(bào)道螺螄谷人已在城中放火殺人,作內(nèi)應(yīng),沈?qū)④娨褢?zhàn)死城外了。東方寶林聽得這消息更是害怕,只在廳上團(tuán)團(tuán)兒打轉(zhuǎn)。這時(shí)候陸翔和年小鸞率領(lǐng)數(shù)十兒郎,已殺進(jìn)門來。陸翔一見東方寶林,喝一聲:“不義的賊,我們險(xiǎn)些兒被你暗算害死,今日特來取你的首級。”東方寶林喊聲:“啊喲!”剛才拔步要逃時(shí),陸翔跑過去把他一槍搠翻在地,又從腰間拔出寶劍,割下他的頭顱,提在手里,其余的人卻不亂殺,只不見魯成。

陸翔捉住幾個(gè)家丁,問他們魯成逃走在哪里,快快實(shí)說,方饒性命。早有一個(gè)家丁說道:“魯師爺在門外打了一個(gè)轉(zhuǎn),便往廚下走去的,至今沒有見他出來?!标懴杷焱现叶『湍晷←[趕到廚下細(xì)細(xì)搜索,不見魯成的蹤影。陸翔道:“倘被這廝逃脫時(shí),太便宜他了。東方寶林若沒有那家伙教唆,不致于要害我們的。這罪魁禍?zhǔn)滓欢ú荒軌蚍胚^!”

年小鸞見西邊有一間柴房間,兩扇門緊緊閉著,便指著說道:“這柴房間總是開著的,決不會緊閉著,莫非魯成那廝躲在這里面?”陸翔給小鸞一句話提醒,便道:“對了!”跑過去飛起一足,早將那門踢開,門上的閂都折斷了。走至前面,瞧見高高的柴堆滿一屋子,有一處凌亂無序,柴會自己抖動起來。陸翔把槍向柴里只一攪,里面早已喊一聲:“啊唷唷,痛死我也!你們快不要刺,待我出來便了。”

陸翔和小鸞聽著都覺好笑,但等了一會,仍不見魯成出來。陸翔把槍向柴上點(diǎn)著道:“你不出來嗎?我也要把你活活刺死!”接著便見柴內(nèi)爬出一個(gè)人來,正是魯成。身上已有了鮮血,因?yàn)樗耐壬锨”粯尨虃?。陸翔一腳踏住他的背心,喝聲:“不要走!”年小鸞上前手起劍落,割下魯成的頭,交與陸翔,和東方寶林的首級系在一起。放走了家丁,一齊回身走出。小鸞道:“仇人已得,不必多殺傷了,我們快去瞧他們吧!”回到街上,冷清清的沒有人影,許多人民都匿在屋子里不敢出面,官軍已被螺螄谷眾豪杰殺傷殆盡。

陸翔、小鸞跑至縣衙前,見歐陽義已殺卻羅知縣,提了首級前來會合,而袁彪也和管慎等到臨。陸翔把兩顆頭顱獻(xiàn)給袁彪驗(yàn)看,袁彪說一聲:“陸兄弟殺得爽快,此行不虛。

但我們既已破了城池,索性刮了府庫中的財(cái)物回去吧,只是不要刮掠良民的家?!标懴枵f聲:“好!”遂將三顆頭顱號令掛在縣衙前的橫桿上面。他們一伙人又去劫了倉庫,搬運(yùn)一個(gè)干凈,然后放起歸寨的號炮,趕至城門邊。早有歐陽仁、法明二人接應(yīng)著,一同出城。點(diǎn)驗(yàn)隊(duì)伍,只死傷了二三人,連夜整隊(duì)回山。天明時(shí)候,袁彪等回轉(zhuǎn)螺螄谷,請管慎一家住在谷內(nèi),便叫管慎管理倉中糧食。又擇一吉日代陸翔和翩鴻成婚。大家很歡喜地吃喜酒,恭賀這一對英雄佳人的姻緣。不料探馬報(bào)進(jìn)谷中說,省里派有一大隊(duì)官兵殺奔螺螄谷來了。

原來溝幫子這件事情早已鬧大了,省里一向?qū)τ诼菸嚬纫蝗汉澜苎b聾作啞,不聞不問,后來聽得袁彪在溝幫子被人設(shè)計(jì)擒住,當(dāng)然十分歡喜,即令羅知縣就地正法,以防生變。不料公文沒有到溝幫子,而袁彪、陸翔早已免脫,不但逃走了要犯,袁彪等反領(lǐng)著部下去攻打溝幫子,殺了官吏。

居然攻城放火,好象古時(shí)候梁山泊好漢一樣。這般情況再也不能掩蔽過去了,于是奉天巡撫勃然大怒,立即派遣一員總兵,從省會里抽調(diào)一千名兵去剿螺螄谷。那位總兵官的姓名喚穆里武,是滿洲人,積軍功至總兵,性烈如火,武藝也很了得。奉命后立派帳下兩名千總余秀、童一虎帶領(lǐng)三百人為先鋒,一齊殺奔螺螄谷去。

袁彪得到警報(bào),便對眾弟兄說道:“官軍果然來征剿了,但我們不是無能之輩,不用畏懼,必要把他們殺一個(gè)落花流水,方使他們不敢正眼小覷。”眾人都說愿聽調(diào)遣,力殺清兵。袁彪遂命小子龍陸翔和賽周倉戴超率領(lǐng)三百部卒出谷去迎戰(zhàn),又命歐陽弟兄在后接應(yīng)。陸翔和戴超是新到這里來的,況且此次召釁都是陸翔的起因,所以格外要想賣力。陸翔和戴超各騎駿馬,一握長槍,一舞大刀,出得山谷,只見前面山路上官軍已殺奔而至,便上前到山坡邊迎住。

余秀見谷里有人出戰(zhàn),自己舞動一枝畫戟拍馬而來,大呼:“盜匪快來納命!大兵已到,管叫掃蕩巢穴,斬除巨盜?!标懴璨徽f什么,一馬沖向前去,手起一槍,向余秀胸前直刺。余秀當(dāng)把戟在手,還手就刺,兩人斗在一起。陸翔的槍法如神龍怪蟒,使人捉摸不定,余秀哪里是他的對手?

童一虎舞動開山大斧,上前相助。戴超看得手癢,揮動大刀飛馳過來,接住童一虎便殺。戰(zhàn)不多時(shí),余秀早被陸翔一槍挑于馬下。童一虎見螺螄谷中人厲害,不敢戀戰(zhàn),便虛晃一斧,縱馬反奔。陸翔等乘勢追殺一陣,大獲全勝。

袁彪得知陸翔殲敵,大喜。即叫陸翔、戴超二人守住谷口要隘,歐陽弟兄在四處巡邏,不得懈怠。明日清軍大隊(duì)人馬殺至,總兵穆里武聽說先鋒余秀陣亡,不覺大怒道:“螺螄谷盜匪竟敢如此猖獗,我必加以重創(chuàng)。”遂催動人馬,于次日殺至谷前,小子龍陸翔聞總兵親至,貪立功勞,忙和戴超出戰(zhàn)。那穆里武坐下烏騅馬,善使一枝丈八蛇長矛,年紀(jì)有三旬以上,甚是威風(fēng)。和陸翔接戰(zhàn)斗了八十余合,不分勝負(fù)。恰巧袁彪和年小鸞親來觀戰(zhàn),見清將驍勇,便鳴金收兵。

陸翔聽自己這邊鑼聲大鳴,不得已將長槍向外一吐,壓住了那穆里武的矛頭,對他說道:“滿奴休要逞能,俺并非殺你不過,只因陣上鳴金,只得退歸,一顆頭權(quán)且寄在你的頸上?!闭f畢,回馬便走,穆里武追至隘口而還。陸翔見了袁彪問道:“小弟正要力斬穆里武,寨主何故鳴金!”袁彪微笑道:“我瞧清將十分驍勇,但略有些魯莽,明日可以用計(jì)斬之,讓他多活一夜也好?!标懴杷焱巳?,不再多說,然而心里仍有些不服氣。

次日早晨,清兵又來攻谷,袁彪仍令陸翔只許敗不許勝,務(wù)將穆里武引誘入谷,以便生擒。陸翔聽說叫他敗,未免掃興,不得已奉命出戰(zhàn)。袁彪又叫歐陽仁、歐陽義過來授以密計(jì)。自己也領(lǐng)一彪人馬,前去埋伏。他對小鸞說道:“這一些人馬我們數(shù)人足夠?qū)Ω?,你回寨?nèi)去安枕而臥吧!”

3

小鸞道:“我也要動動手,免得弛了肌膚,寬了筋骨?!痹胄Φ溃骸澳闱疑源?,此次驚動了省里,往后正有大戰(zhàn)哩,不必心急?!毙←[遂回至寨里,去和翩鴻閑談了。陸翔和戴超出了螺螄谷,見清軍已密布在山前,穆里武持矛而待,便高喊:“清將,快快獻(xiàn)上頭顱!”穆里武怒發(fā)沖冠,咬緊牙齒,將蛇矛挺起,直奔陸翔。陸翔將槍迎住,二人又龍爭虎斗般酣戰(zhàn)一百合。陸翔記起袁彪的吩咐,偽作力乏,把槍架開蛇矛,一拎馬韁,跳出圈子,回頭說道:“殺你不過,休要追來?!被伛R敗入隘口去,戴超也只得跟著退下。

穆里武是個(gè)好勇之徒,見陸翔敗走,心中好不快活,遂下令追殺,沖至隘口。陸翔等棄下土城逃入谷中去。穆里武奪了這座關(guān)隘,又向前追趕,想乘勝追殺入寨。童一虎上前諫阻道:“盜黨敗退,恐其中有詐,我軍不可深入?!蹦吕镂涞溃骸按藭r(shí)正好乘勢追殺,盜匪無多大能為,何必鰓鰓過慮?”于是殺入谷中。轉(zhuǎn)眼間卻不見了陸翔等一伙人,再向前走,只見層巒疊嶂,古木長林,山徑蜿蜒,靜悄悄地沒有一個(gè)人影。

穆里武當(dāng)先挺著蛇矛,顧謂部下道:“咦,螺螄谷人到哪里去了?我們不管好歹,殺入寨中,擒了袁彪,再作道理。”遂又向前進(jìn)行,轉(zhuǎn)了幾個(gè)彎,卻不認(rèn)識道途,只覺曲折幽深,停住馬足,遙望前面林子里有旌旗飄動,心疑有什么伏兵。叫數(shù)名健卒前去窺探時(shí),卻見林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人馬,只虛插著四五面旗子,健卒回報(bào),穆里武笑道:“這明明是敵人故作疑兵,要唬退我軍,我們不要上他們的當(dāng),快快追殺。即使真有伏兵,何懼之有?”遂又向前趕去,又繞了幾個(gè)彎,卻轉(zhuǎn)到原處來,不得進(jìn)路。穆里武道:“我們外來的人不識途徑,只要捉到幾名盜黨,便可逼他作向?qū)?,殺入山中了?!?

正在躊躇之際,忽見前面一座小山坡上豎起一面白旗來,旗上大書“滿奴穆里武死于此”八個(gè)大字。穆里武見了,心中火起。便指揮部卒殺上這山坡去,等到他上了山頂,卻仍不見一個(gè)人影。

四面山峰有如星羅棋布,瞧不明白進(jìn)谷的途徑。于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率眾徐徐下山。穆里武剛至山下,忽又聽得山上金鼓大鳴,突然有許多螺螄谷的盜黨殺下山來,個(gè)個(gè)勇悍異常。當(dāng)先一頭白馬上,坐著一個(gè)魁梧英俊的少年,手中挺著三尖兩刃刀,如奔雷掣電般馳下山坡,大呼:“賊子死在頭上還不覺悟!螺螄谷首領(lǐng)袁彪在此!”穆里武至此心中有些虛怯,便舞起蛇矛接住袁彪酣戰(zhàn)。袁彪舞動兩刃刀,精神抖擻,大戰(zhàn)穆里武。

穆里武心中七上八下,忽又聽得信炮響,歐陽弟兄率領(lǐng)眾健兒從左右山彎殺來,清兵頓時(shí)騷亂。穆里武方知情勢不妙,便令前軍作后軍,后軍作前軍,連連退出螺螄谷。自己將蛇矛一擺,回馬便奔。袁彪從后追殺,螺螄谷眾健兒大呼:“滿奴往哪里走!大家要把穆里武捉住。”穆里武和童一虎率眾亂竄,不明地勢,早被袁彪等圍住。童一虎心慌意亂,被歐陽仁一刀斬于馬下。穆里武狠命殺出重圍,向谷外奔走。

忽然前邊林子里高聲大呼:“敗軍之將往哪里走?和我斗一二百合去!”跳出一個(gè)黑面大漢來,正是賽周倉戴超率領(lǐng)數(shù)十兒郎攔住去路,穆里武憤怒不已,舉矛便往戴超臉上刺去。戴超將手中刀迎住,狠斗五十余合。背后追兵已至,穆里武只得丟了戴超,往斜刺里奔馳。前面山坡邊一聲鼓響,又殺出一隊(duì)人馬,當(dāng)先馬上坐著一個(gè)綠袍少年,英氣虎虎,正是小子龍陸翔,向他哈哈大笑道:“滿奴,你今日中了我們的妙計(jì),還能夠逃到哪里去嗎?俺已在此等候多時(shí)了!”

穆里武咬牙無語,上前和陸翔惡斗。陸翔精神大振,使出平生本領(lǐng)來。穆里武久戰(zhàn)力乏,心中又是異常驚慌,陸翔等他一矛刺空時(shí),把槍迅速地橫掃過去,正中穆里武的后腰,翻身落馬。陸翔又是一槍,把穆里武刺死在地,割了首級。清兵全軍覆滅,不能走的都投降了山寨,只有二十多名逃了回去。

袁彪收眾回寨,設(shè)宴慶賀,大家都覺快活,袁彪又向眾人說道:“清兵雖敗,其勢尚不干休,必有大軍前來。我們應(yīng)當(dāng)格外嚴(yán)守,萬不能因勝而驕?!彼烀鼩W陽弟兄把守谷前要隘,一面又派出探子到省里去探聽消息。果然不出袁彪所料,奉天巡撫得知穆里武總兵身死軍敗的噩耗,不由大驚,覺得螺螄谷的盜匪果非尋常可比,非派能征慣戰(zhàn)大將前去,不能奏功。于是想起興京的提督鮑干城來,立刻遣人急送公文前去,請鮑提督來省商議。

原來鮑提督本在賓州,還是去年奉調(diào)到興京駐節(jié)的,在東三省素有宿將之名,聲威甚盛。鮑提督得到巡撫召請,馬上進(jìn)省。謁見后巡撫和他商議,要請他去征剿螺螄谷,全省軍隊(duì)聽候他的調(diào)遣,鮑提督以為綏靖地方,自己不能推諉,毅然答應(yīng)。巡撫又說,軍餉一節(jié)請鮑提督不要顧慮,省中自當(dāng)盡力接濟(jì)。并設(shè)宴款請,禮遇隆重。

次日鮑提督告辭回去,立即飛調(diào)遼源都司王殿揚(yáng),鳳凰城游擊李威到來,聽候調(diào)遣。這兩人乃是有名的驍將,和鮑提督有葭莩之誼,因此鮑提督要他們來相助。隔了兩天,二人都已奉命趕至。鮑提督便請二人為先鋒,領(lǐng)一千精銳先行,自率二千騎步兵在后進(jìn)發(fā)。

他近年曾延攬得兩位武士,都是河北人氏。一位姓魏名大鐘,一位姓屠名開,都有很好的本領(lǐng)。鮑提督拔擢他們做侍衛(wèi)。此次出兵帶著同行。還有鮑提督的兒子鮑文遠(yuǎn),他自己吃了荒江女俠的虧,眉毛雖然剃去,行為卻漸知斂跡,不再敢自命風(fēng)流,拈花惹草了。鮑提督又嚴(yán)行教訓(xùn)兒子,朝夕要他習(xí)武。近年他又得魏、屠二武士的指導(dǎo),武藝也進(jìn)步了不少。經(jīng)鮑提督的攜帶,已加得游擊將軍的銜了。此次鮑提督出征,他也欲隨往。鮑提督遂允帶他同行。

大軍一路出發(fā),秋毫無犯。李威、王殿揚(yáng)領(lǐng)兵先到,馬上向螺螄谷攻打。袁彪得到警報(bào),早命法空、法明兩禪師去助歐陽弟兄,守住谷口,清兵來時(shí)可以迎頭痛擊。他因前次交戰(zhàn),都是陸翔立了頭功,寨中舊弟兄未免有些既羨且妒。

法空、法明也躍躍欲試,所以此番他就令二人當(dāng)敵。留陸翔守寨了。法空、法明見了歐陽弟兄說:“陸翔新來屢立功勞,人人夸譽(yù),寨主十分敬愛他。但我輩舊人覺得掃顏,所以我們也要努力一番,給陸翔看看?!睔W陽弟兄自然贊成。恰好清兵前鋒已至,李、王二將進(jìn)兵攻打,法空、法明請歐陽弟兄押陣,自率部兵三百出谷迎戰(zhàn)。

王殿揚(yáng)手握雙刀,坐在馬上,見谷中出來的盜黨為首的乃是兩個(gè)和尚,不由哈哈笑道:“和尚也來打什么仗?快到寺中去誦經(jīng)吧,休要送死!”法明大怒,使開手中雙刀,跑過來說道:“小子,休要看輕佛爺爺。吃我一刀!”說罷,一刀劈向王殿揚(yáng)頭上。

王殿揚(yáng)將劍架住,馬上步下,接著一場酣戰(zhàn),斗至三十合以上不分勝負(fù)。法空舉起手中月牙鏟,出來助戰(zhàn)。清將李威拍動坐下馬,挺槍來迎。翻翻滾滾又戰(zhàn)了六七十回合,法明忽然虛晃一刀,跳出圈子,回身便走。王殿揚(yáng)喝聲:“賊禿,哪里走!”縱馬便追,不到十?dāng)?shù)步,法明回身將手一揚(yáng),便有一枚銅鏢發(fā)出,直奔王殿揚(yáng)的頭上。王殿揚(yáng)連忙把頭一偏,那枚銅鏢在他耳旁擦過,落向背后地上去了。王殿揚(yáng)剛喝一聲:“賊禿,休放暗器!”不料法明又有兩鏢首尾銜接而來。王殿揚(yáng)閃避不及,胸中已中一鏢,翻身落馬。

李威大驚,棄了法空,回馬來救時(shí),歐陽弟兄揮眾掩殺過來。李威救了王殿揚(yáng),死命敵住追兵,并令部下速放冷箭。歐陽弟兄見清兵臨敗不亂,恐傷自己兒郎,遂鳴金收兵,止住追趕,回至谷內(nèi)。李威收拾殘眾,退兵十里扎下營寨,檢點(diǎn)部卒死傷三百余人。王殿揚(yáng)鏢中要害,無法施救,只得用棺木把他收殮后,運(yùn)回他的家鄉(xiāng)去。

4

次日鮑提督大軍已至,便在距離螺螄谷不遠(yuǎn)之處,相好地形,扎下大小營寨。李威進(jìn)帳報(bào)告,鮑提督聽說折了王殿揚(yáng),出軍不利,心中有些不悅。法空、法明探得鮑提督兵到,便率三百部下出谷挑戰(zhàn),歐陽弟兄在后接應(yīng)。鮑提督聞報(bào)螺螄谷人挑戰(zhàn),暗想他們真如虎生三日,氣吞全牛,不知我的厲害。遂令李威和自己的兒子鮑文遠(yuǎn)領(lǐng)兵五百,從小路抄到谷前,等到敵人追趕,便可乘勢搶奪隘口,攔截他們歸路。自己親自上陣,并叫魏大鐘、屠開迎戰(zhàn),且附耳向他們暗暗叮囑數(shù)語,二人諾諾連聲,各騎戰(zhàn)馬簇?fù)眭U提督上陣。

鮑提督坐著黃鬃馬,手中抱著一對黃金锏,瞧見來的乃是出家人,暗暗稱奇。法明、法空在陣上大呼:“鮑提督,快來納命!”鮑提督便叫屠開出戰(zhàn)。屠開是步將,善使一對純鋼板斧,有賽李逵之稱。擺動雙斧和法明接住酣戰(zhàn)。法空沖上前時(shí),魏大鐘一馬沖出陣來,揮動手中狼牙棒,恰好接住。四人三步一馬,在陣前死命狠斗。

歐陽弟兄見今日來的清將都是很有本領(lǐng)的,恐怕二頭陀不能取勝。所以歐陽仁揮動手中大刀,一馬前奔。鮑提督見了,也縱馬出陣,展開雙锏和歐陽仁廝殺。歐陽仁覺得鮑提督的锏法甚是純熟,無懈可擊,不愧為宿將,很用力地和他交手。歐陽義也縱馬上前相助。鮑提督假作力怯,落荒而走。魏大鐘和屠開也跟著退下,清軍紛紛后退。法空、法明當(dāng)先追趕,歐陽弟兄也隨后奔上。追不到三里許,忽報(bào)官軍從旁抄襲,正在攻打谷口。

歐陽弟兄慌忙鳴金收軍,法空、法明只得退下。鮑提督回軍殺上,早將法空、法明圍在核心,沖殺不出。歐陽弟兄趕回谷口,見清兵正在攻打,尚未占領(lǐng)。因?yàn)槔钔王U文遠(yuǎn)兩路兵到時(shí),恰逢袁彪聞鮑提督親率兵至,不放心他們四人,遂率陸翔、年小鸞、戴超三人親來接應(yīng),所以沒有被清兵搶至要隘。

李威等攻打了一陣,見谷中守備嚴(yán)密,無隙可乘。歐陽弟兄又已回兵來救,恐防反被包圍,遂從兩旁退去。袁彪聽說兩頭陀被清兵所圍,遂和小子龍陸翔率精銳五百名,飛馳前去援救,而讓年小鸞及歐陽弟兄留守谷口。那鮑提督已將法空、法明層層圍住。屠開等奮勇酣戰(zhàn),想把二頭陀擒住。

二頭陀沖殺不出,心中也暗暗發(fā)急,忽然東邊陣上兵馬大亂,有一壯士馳馬驟入,一柄刀上下翻飛,正是袁彪。屠開丟了法明,過去攔住。接著,西邊陣上清兵紛紛閃開,又有一個(gè)綠袍少年殺入陣來,手舞長槍,正是陸翔。槍到處,清兵東西傾倒。魏大明連忙棄了法空,過去迎住。法明、法空見自己這邊援兵已至,精神振奮,殺向鮑提督處來。鮑提督見情勢不妙,只得重又退下。袁彪等亂殺一陣,救出法空、法明。因見清軍勢大,未可輕侮,也就退回螺螄谷去。

鮑提督回營,李威、鮑文遠(yuǎn)上前報(bào)告說谷口戒備甚嚴(yán),恐被包圍,故仍退回。鮑提督見自己的計(jì)策無效,螺螄谷的好漢個(gè)個(gè)勇健異常,斷難一時(shí)取勝。坐在中軍帳里悶悶不言,一手捋著須髯,自思自想。鮑文遠(yuǎn)在旁說道:“這螺螄谷的狂寇比起以前青龍崗的羅晉安、樊大侉子等還要厲害,無怪穆里武總兵全軍覆沒。我們須得增兵添將,悉力和他們應(yīng)戰(zhàn)。最好能有荒江女俠和岳劍秋那些劍俠前來幫助,我們方才可破螺螄谷,生擒袁彪了?!?

鮑提督嘆道:“玉琴、劍秋確是風(fēng)塵奇?zhèn)b。若有他們前來相助,何憂袁彪等巨盜?只是他們自被你無禮相待,雙雙遠(yuǎn)行以后,怎知道他們現(xiàn)在何方?他們是東奔西走的,荒江老屋那里,我曾有好幾次差人前去探訪,室邇?nèi)诉h(yuǎn),杳如黃鶴,女俠始終沒有回鄉(xiāng)過呢?!彼麄兏缸诱f話時(shí),魏大鐘在旁忍不住上前稟告,說出一件事來,足使螺螄谷平添許多虎爭龍斗的武劇。英雄豪杰不期而遇,也使人駭目驚心,震魂奪魄。

品牌:北京明天文化(先知先行)
上架時(shí)間:2019-11-05 17:0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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