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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臘月初一,北風肅肅,積雪滿枝,天寒地凍。

周朝第三任天子黎謹修負手立于西窗之下,賞著窗外雪景。

大雪紛飛,如鵝毛片片墜落,隨風入室,落在這青年帝王英挺俊逸的面容之上。

“陛下,仔細風吹病了?!?

“不許關,朕想瞧瞧這雪景。”

黎謹修瞥了她一眼,溫婉姣好的臉上滿是服順的媚態(tài),他心中有些發(fā)悶,卻說不出什么來,只是將唇抿成了一條線。

云筱柔是他的皇后,乾元五年進的宮。

入宮之后,她溫良賢淑,寬和大度,且得六宮贊許,亦深得他意,終于年前自己將她敕封為后。

黎謹修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心思卻飄到了冷宮之中。

那個鮮妍明艷的女子,十六歲入寧王府潛邸侍奉于他,女人一生之中最好的年華都交付給了他。

她嬌蠻活潑,率直爽朗,深為黎謹修所喜,一度是這后宮之中的第一人。

然而,她獲封貴妃之后,卻變得日益狠毒,橫行六宮,憑借己身高超醫(yī)術,使盡手段,甚而還頂撞太后,她娘家父兄還做出了謀逆之事。

一敗涂地之后,穆桑榆竟還意圖勾結御前侍衛(wèi)林淮安,毒殺已是賢妃的云筱柔。

忍無可忍之下,黎謹修只能將她打入冷宮,以儆效尤。

“瑞雪兆豐年,如此大雪,來年必定是個好年景。五谷豐登,國泰民安,陛下雄才大略,大周子民必定感懷?!?

“冬來酷寒,連日風大雪緊,臣妾擔憂宮人受凍,吩咐了內(nèi)務府增加各處的炭,便是連冷宮之中也不例外,務必使后宮無一人受這寒冬之苦?!?

她已被封為皇后,穆桑榆也被打入冷宮,黎謹修的心該屬于她一人才對!怎會到了如今,他還在惦記那個賤人?

這一切都該是她的!

在黎謹修心中有著極重的分量。

穆桑榆只要還活著,她就如芒在背。

聽了皇后那柔婉的話語,黎謹修原本郁結的心情開釋了一些。云筱柔并無什么獨到之處,但論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她是后宮獨一份。

“皇后辛苦了?!?

云筱柔心頭有些發(fā)苦,打從封后,黎謹修對她卻日漸客套起來,再不會叫她的乳名“柔兒”,而是一聲冰冷的“皇后”。

“陛下過獎了,臣妾身為六宮之主,這都是分內(nèi)之事……”

在后宮浸淫多年,她早已慣熟了皇宮中的言辭做派,隨口答著,心思卻也飄往了冷宮。

不知那班奴才,辦事可還妥帖?

黎謹修微覺寒冷,正欲回至殿上,忽見一身穿紅袍之人冒著大雪匆匆跑來。

“李德甫?這小子跑的這般急切,不知又有什么事了?!?

李德甫在殿外撣去身上積雪,走進殿中,跪了與帝后行禮已畢,報道:“陛下,奴才斗膽攪擾……”話出口,他卻先看了皇后云筱柔一眼,卻看她正望向別處,滿面淡然,心中一寒,“冷宮……冷宮那邊,穆庶人去了?!?

黎謹修心頭陡然一揪,臉頓時沉了下來。

“什么時候的事?榆兒身子一向康健,為何會忽然暴薨?!”

李德甫擦了擦額頭的汗,“陛下,聽冷宮那邊伺候的人說,這穆庶人自入冬來便發(fā)了癔癥,每日癲狂,幾個人也摁不住她。雖有請?zhí)t(yī)看過,但沒什么效驗。冷宮那地界兒您也知道,人手一向不足。昨兒夜里,想是人沒看住,穆庶人跑了出去。今兒一早,各處人起來一看,穆庶人就倒臥在雪地里,扶起來一瞧,人已去了……”

話未完,李德甫便被皇帝凌厲的目光逼的住了口,不住擦著額上的冷汗。

“陛下節(jié)哀,穆氏做了那許多孽,想必如今她大徹大悟,無顏茍活,所以去了?!?

云筱柔按壓著心頭的狂喜,向黎謹修淺笑說道。

熟料,黎謹修卻冷冷的看著她,如利刃般的目光直刺著她的眼眸。

“皇后,朕并未賜死穆氏。身為皇后,你有照拂六宮之責!”

這是黎謹修第一次以天子之尊與她相對,為的是穆桑榆。

最終,皇帝拂袖而去,親往內(nèi)務府吩咐穆氏的后事。

穆桑榆追封為貴人,按嬪位下葬。

又五年,西南疆域平定,皇帝大赦天下,追封穆氏為榮德妃。

再十年,皇帝華誕,追穆氏為懿靖榮德皇貴妃。

乾元三十年冬末,皇后云筱柔薨逝,獨葬于京東陵。

世人皆傳,大周天子黎謹修鐘情于繼后云筱柔,為其冷落六宮。

又傳,林后終身無子,帝自宗室之中擇一子弟封為太子,以為周儲君。

然而,只有云筱柔自己清楚,打從穆桑榆死后,自己在后宮過的是什么日子。

她是皇后,但也只是皇后,被人高高的敬著,卻再不得皇帝青睞。

黎謹修的確冷落了六宮,但也同時冷落了她這個皇后。

那個女人,在黎謹修心中當真有這么重要的位置么?!

無人知道,她入宮數(shù)十載,竟從未得過皇帝的臨幸,至死也是個處子皇后。

時間重回乾元五年,那個被云筱柔記恨了一輩子的大反派女配角穆桑榆,在長春宮中緩緩睜開了眼眸。

“一班沒用的狗東西,沒有一個真材實料的!娘娘昏厥過去幾個時辰了,還醒不過來。待會兒陛下再問起來,你們自己去回話!”

尖銳的嗓音,直直刺穿了穆桑榆的耳膜,震得她頭上陣陣疼痛。

“阿莫……”

她少氣無力的呻吟出聲,兩手按壓著太陽穴。

“娘娘,您醒了!”

一名身著蘇繡綢緞衣衫的圓臉宮女,撩開帳子,滿臉喜色的撲到床畔,喜孜孜道。

“娘娘,您可算醒了。您在養(yǎng)心殿中暈倒,把奴才們都嚇壞了。陛下也焦心的很,打發(fā)人來問了好幾次了!”“娘娘,您可算醒了。您在養(yǎng)心殿中暈倒,把奴才們都嚇壞了。陛下也焦心的很,打發(fā)人來問了好幾次了!”阿莫打小就服侍了穆桑榆,是她身邊資格最老的丫鬟,最是忠心不二。

只有一件不好,就是嗓門大,脾氣爆,時常吵的穆桑榆頭疼。

這個丫頭,在她被打入冷宮之時,就被慎刑司杖斃了,如今怎么又在跟前?

怎么會,穆桑榆明明記得她已經(jīng)……難道……

穆桑榆盯著阿莫的臉,半晌嗓音沙啞著問道:“本宮……是怎么了?阿……莫你告訴我,如今是哪年哪月?……”

阿莫聽主子問起,忙嘰嘰巴巴的告訴了一遍。

在阿莫的大嗓門中,穆桑榆漫視四周,只見那華美的雨過天青蟬翼紗帳幔,鏤雕著纏蔓牡丹的黃花梨螺鈿床,雕云紋描金紅木衣櫥,嵌紅寶小葉紫檀木梳妝臺…………

樁樁件件的貴重物件兒,都是她做貴妃時的家什陳設。

她這是……重生了?

上一次穆桑榆重生在嫁給他的時候,這一次,卻沒了選擇的機會……

不過……阿莫……沒關系她會保護好他們的……

穆桑榆只覺太陽穴隱隱作痛,閉目前世那一件件事如走馬燈一般從眼前晃過。

她是弋陽侯的嫡長女,十六歲入王府潛邸為妃,十八歲黎謹修登基被敕封為貴妃。

她對身為黎謹修癡情一片,愛的至死不渝,娘家父兄皆身居高位,且于國有功。

黎謹修對她,及她母家弋陽侯府,都頗為寵信。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云筱柔做陪襯罷了。

如果沒有記錯今天是黎謹修和云筱柔相遇的日子,上一世黎謹修對云筱柔一見鐘情,從此恩寵有加……

云筱柔更是從一個小小花奴,一步步走入了黎謹修的內(nèi)心,成為了他的心頭寵。

而自己醋意大發(fā),鉚足了勁兒同云筱柔過不去,使盡了各種手段要謀害她,憑靠著自己過人的醫(yī)術,橫行六宮,可最終卻一敗涂地,被皇帝廢為庶人,打入冷宮,凄慘的凍死在了雪地之中。

娘家父兄也因與謀逆案有所牽扯,被削官罷爵砍頭,九族抄家流放。

偌大一個穆氏,落了一個大廈傾覆的悲涼下場。

阿莫扶起了穆桑榆,端來一碗燕窩雪梨羹,一面伺候穆桑榆吃,一面義憤填膺、喋喋不休的述說著。

淡淡的吐出一句,穆桑榆咽下一口燕窩羹,滑潤的羹湯溜過咽喉,清淡甜美,是這人間至高的富貴滋味兒。

呵,不知有多久沒有嘗過了。

“娘娘?”阿莫有些狐疑,這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可與主子往日的脾氣性格大不相同,好似換了個人似的。

若是往日,依著娘娘的脾氣,怕不是立馬跳下床鋪,再去養(yǎng)心殿同陛下吵鬧,又或是干脆派人去把陛下請來。

穆桑榆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了笑沒有言語。

大概是死過一回,心境清明了許多。

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既然他已注定了心有所屬,她又何必再對他癡心不改

她好好的保住她的貴妃之位并娘家弋陽侯府,盡情享受榮華富貴,不香么?

黎謹修愛誰誰吧,她是不稀罕了,也不會再拼命爭風吃醋,和那個黎謹修搶男人了。

他倆去地久天長,自己在一邊看戲當個悠閑貴妃就是。

想的多了容易老,黎謹修他不配。

咽下最后一口燕窩,穆桑榆便吩咐道:“打發(fā)個人去一趟養(yǎng)心殿,對陛下說,桑榆知錯,秀女一事由陛下定奪,本宮再不插嘴了?!?

上輩子,她和黎謹修起齟齬也是因著此事。

在海棠園偶遇了云筱柔,一見傾心之下,不顧宮廷規(guī)矩,還未分封位分便寵幸了她。

事后,又要抬舉她。

自己又醋又怒,徑直闖了養(yǎng)心殿,同黎謹修大吵大鬧。

今生這當場昏倒,可是個好機會,她可要好好描補一番。

雖說她不在乎黎謹修了,可她在乎這貴妃之位啊,那可要盡力保住才是。

“???”

阿莫聽的目瞪口呆,這和貴妃娘娘往日的脾氣可大不相同啊。

穆桑榆瞧著瑞珠呆愣的臉,又笑添了一句,“再打發(fā)個人去內(nèi)務府,說本宮病了,把本宮的綠頭牌掛起來?!?

阿莫更是驚詫不已,綠頭牌掛起來,那可意味著不侍寢了。

這放在以往,貴妃娘娘是絕不會答應的。

人人皆知,長春宮的穆貴妃極喜爭風吃醋,霸占陛下,哪怕是皇貴妃的日子,她都敢派人把陛下請去。

“娘娘,您這是……”

“去吧?!?

穆桑榆才蘇醒過來,身子還疲乏的很,并不想多說什么,重新躺回了床上。

阿莫見主子主意已決,只得奉命起身,臨走又想起一件事來。

“娘娘,太醫(yī)還在外頭候著呢,如何打發(fā)?”

“說他們辛苦了,拿一抽紅封答謝?!?

這般客氣,同主子往日做派亦大有不同,然而阿莫已是見怪不怪了。

長春宮庭院之中,兩名太醫(yī)跪在階下,額上冷汗涔涔,兩腿瑟瑟發(fā)抖。

穆貴妃深受陛下寵愛,乃后宮第一人,恃寵生驕,脾氣暴躁,驕橫跋扈,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為她醫(yī)治,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什么針扎的重了,湯藥苦了,都能挨上一頓板子。

適才聽見里面動靜,好似貴妃醒了,還不知會怎么發(fā)落他們。

這貴妃娘娘不醒,他們愁;醒了,他們更愁。

只聽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響,長春宮大宮女阿莫的大嗓門再度響起。

“貴妃娘娘有話,二位當差辛苦,賞!”

一聲落地,兩名太醫(yī)呆若木雞,半晌才猛地磕下頭去。

“謝貴妃娘娘!”

這貴妃娘娘,是改了性兒嗎?怎的今日這般的……溫柔和善?

阿莫沒工夫理會他們,打賞了紅封,便急匆匆往養(yǎng)心殿傳話。

養(yǎng)心殿之中,青年帝王黎謹修坐于金絲楠木龍椅之上,手中把玩著一串檀香木手釧,聽著阿莫的稟告。

“……娘娘說她知錯了,還望陛下寬恕。秀女分封事宜,娘娘請陛下定奪。”

帝王英挺俊逸的面容上,陰云密布,手中的手釧珠子轉地飛快。

前腳李德甫才來報說,貴妃托病,知會內(nèi)務府把綠頭牌掛了起來,后腳她的宮女就來傳話。

榆兒,這是在與他慪氣么?!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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