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眷顧我以回憶

001

院子里的雞啼刺穿了清晨的寂靜。

我掙扎著從床上起身，膝蓋上的傷口結了薄薄的一層痂。

套上藍色的校服，我把頭發(fā)高高的籠起。它似一綹馬尾，服帖地披在我的肩上。鏡子中的女孩兒有些面黃肌瘦，巴掌大的小臉只有兩個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剛吐出來的龍眼仁。

我就讀的白石中學是公辦的，里面就讀的學生要么是本地的，要么是外地學習成績極好的。閨蜜沈歆然是后者，我也是。

校車到達學校時，我的眼球在眼眶中開始不安分，停車場很大，我的目光在找尋著那個固定不變的車牌號——17，紅字白底的數(shù)字卡片靜靜地躺在車窗一角，卻總能讓我激動萬分。

“嗨！好巧！”

我竄到一個高瘦的男生身邊，擺著頭，裝作偶遇。盡管這樣的戲碼我每天都要上演，除了周六周日，但我還是樂此不疲。

因為他是我喜歡的男孩——龔文??！

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繼而嘴角上揚，拍著我的頭，“阮顏蕤！你嚇死我了！”

“走??！同行?！?

我像是哥們兒般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朝他擠眼，兩條秀眉跳躍起來。

他的目光越過我，眸子閃閃發(fā)光，像是黑夜中盤踞在空中的月亮。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搭在肩上的手就被悄無聲息地拿開。那時的我，并不知道，眸中乍顯的光亮是喜歡。我看他時，眼中也有。

“看什么呢？”

我轉(zhuǎn)身，只捕捉到一個白色連衣裙的一角。

“沒什么？走了！”

他把書包往肩上一甩，下巴抬高，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帥氣！我學著他的動作，把書包甩在背上，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他后面。

龔文俊是班上的班長，我是副班長。值班的任務今天輪到我。龔文俊把本子和筆放在我手上，眨眨眼，“可不要放水哦！幺妹兒！”

他是地道的四川人，舌頭一卷，叫出這個我最喜歡的稱呼。

我眉毛上揚，翻了個白眼兒，用筆戳戳他的肩膀，“用你提醒？”

龔文俊捂著肩膀，做出痛苦的表情，“下手真重！”

“哎呀！不小心哈！老龔沒事兒吧！”

我故意叫出這個稱號，仿佛他是我的老公。當我為自己的小計得逞而得意洋洋，腦袋上得了一個栗子，“認真點兒！”

我瞪著圓鼓鼓的眼睛作勢要打回去，閨蜜沈歆然的聲音響起。

“你們兩個在這兒干嘛呢？”

她的眼睛彎成月牙狀，身著一襲白裙，飄飄欲仙，像浮在高空的云。我感覺裙子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剛想開口，龔文俊先我一步，“沒沒！就是把值日本交給顏蕤！”

我盯著他，他摸著頭，臉上有些不自然的微紅，口齒也不像與我在一起時那樣流利。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你是不是對我家歆然感興趣??？”

我用本子拍拍他的胸脯，開玩笑似地試探道。

龔文俊盯著我，那么認真，但很快轉(zhuǎn)換為玩味的眼神，云淡風輕地打哈哈：“開什么玩笑呢！好好干活，小腦殼天天想什么呢！”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緊了緊，如縮水衣服遇到水。

打開本子，龔文俊蒼勁有力的楷體映入眼簾，我用指肚輕輕的觸摸，感受凹凸不平的起起伏伏。

002

“班干，能否放過小的一馬？”

我像是做賊被發(fā)現(xiàn)一樣抽回手，迅速地合上本子，抬頭就看到賴鑫黑黢黢的臉龐。他噘著厚厚的嘴唇，把本就下垂的眼皮往下拉，對我“拱手作揖”。

我懶得理他，他是我們班公認的無賴分子，而他仿佛也是為了對得起這個“稱號”，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二流子氣。

我收回目光，害怕下一秒眼中的厭惡就會流露出來，冷冷的說：“你還是遵守紀律吧！做一個良好公民！”

說著翻開本子，筆尖距本子大約還有十幾厘米時，賴鑫的手掌插入這段空隙。

“班干，你真的這么狠心？記上名字可是要掃男廁所一個月啊！”

他弓著腰，屁股高高撅起，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我心生厭惡，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賴”字已經(jīng)被我寫在本子上。

“阮顏蕤！”

他直起身，冷冷的地瞪著我，“你別忘了，我手里有你的把柄！”

我的筆頓下來，目光提到他下拉的眼角上，“我也有你的！”

他看威脅不見效，委屈的像是被絆倒的三歲孩童，抽著鼻子，仿佛隨時都會掉下眼淚。

他的處事方法我早已了如指掌，軟硬兼施，再加上無賴的本性。

我靠在墻上，眼神偏向別處，如果不是他知道我爸爸的職業(yè)，我絕不會如此忍受他。

當貧窮滲入骨子里時，強烈的自尊心就是包裹著骨頭的皮囊。

“夠了沒？”

我怒視著他，眼里全是不屑。

他斜斜眼，手擺在腰上，下巴抬高，“切！不就是個班干部嘛！了不起??！爸爸不還是收垃圾的?！?

我捏著本子的手收緊，指甲被我壓彎，眼神死死的盯著賴鑫。

“別這么看著我，我說的也是事實。干嘛？想打我啊！”

我的呼吸加重，像是晚上做噩夢時胸脯劇烈的跌宕起伏。

如果不是龔文俊的出現(xiàn)，我的拳定會把賴鑫的塌鼻子“夷為平地”。

“賴鑫，你又遲到了！”

賴鑫耷拉著的眼皮挑了挑，看著龔文俊，示意我，“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眼中閃著狡黠的光。

“沒，”如果眼睛可以射出利刃，那他早已被我千刀萬剮，我深呼吸，“他沒遲到?！?

在喜歡的人面前，我對這個無賴服輸了！

賴鑫在我說出這句話時，臉昂得更高，一臉無賴的笑，“聽到?jīng)]有，沒遲到！”

龔文俊微微皺皺眉，目光落在我臉上，我低下了頭。

他是一家工廠老板的兒子，我知道。雖然他從沒有表現(xiàn)出自大狂妄，也從沒因自己的財富而鄙視他人，但我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我們兩人之間身份差距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