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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云昭國,國都霄蕓。

北國雪大。

寒風(fēng)蕭瑟,為紙醉金迷的皇城鍍上一絲涼意。

迎勢而起的高樓,四周筑起的長廊,樓柱雕花刻月,紅漆金瓦。投過雪白墻面投影出枝頭幾朵含苞欲放的梅花。

幾個身著嫩綠色棉襖的婢女匆匆跑來。

走過曲折假山小徑,路經(jīng)已結(jié)冰的湖面,頭頂有白絮飄零而下。

竟是下雪了。

婢女們先是一愣,隨即加快步伐。

雪輕輕劃過肌膚,是冰涼的觸感,為首的翡翠打了個寒顫,心想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方才玉景宮里那位高熱不退,明皇后特命她們幾個去請?zhí)t(yī)。

就這會功夫天降大雪,自然有些晦氣……

而與此同時,玉景宮里。

一位端莊淑儀的女人正坐在床上守候,她頭梳著結(jié)鬢,發(fā)髻兩邊,分別插著金鳳步搖點綴,脖頸處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正是明皇后。

只見,雖然明皇后面不改色,可雙手卻一直緊緊握住床榻上人兒的小手,振振有詞道:

“瑜兒,你不能有事啊?!?

床榻上,躺著一位妙玲少女,此時她的額前,敷著剛打濕的手帕,整個人顯得虛弱無力。

她緊閉雙眼,臉色潮紅,明顯是高熱不退。

她黛眉微蹙,如銀杏小葉般的睫毛微微抖動,聽到明皇后的話語,竟是落下一行清淚。

突然間,女人看見少女的頭偏向一側(cè),那只小手的氣力在她手心中消散。

她心頭咯噔一聲,較忙去探那人鼻息。

手湊過去,便開始抖動,女人的眼神瞬間改變,神情哀凄。

“我的瑜兒?。 ?

“太醫(yī)到!”

幾乎同時,玉景宮門口,一位頭發(fā)花白的男人匆匆趕到。

湊近看,才發(fā)覺,原來是雪花落了滿頭。

“快,快給景玉公主瞧瞧!”明皇后聽見聲音,眼神一亮,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顧不得別的,太醫(yī)趕忙上前一步,隔著絲帛替嬌弱的公主診脈。

可,當(dāng)太醫(yī)的手搭下去的那一瞬間,床榻上的人兒似乎有了反應(yīng)。

反手握住,動作一氣呵成。

少女睜開了眼睛,那眼里,是無限的寒意。

太醫(yī)始料未及,注視那雙眼,心中居然生出一絲懼怕。

反應(yīng)過來,他的臉上只剩驚訝,分明聽說景玉公主瞧著病入膏肓,怎么如今這手勁如此之大。

“瑜兒?!”

明皇后自然被嚇了一跳,她剛才慌慌張張?zhí)竭^鼻息,分明已經(jīng)沒了,可現(xiàn)在……

床榻上的少女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她的眼睛里浮出一片迷茫,片刻,她放開了太醫(yī)的手腕。

什么情況,她分明已經(jīng)死了不是么?

這房間,這場景,這些人,不正是她十四歲那年的記憶。

還是說,人在死后,記憶都會重現(xiàn),所以,她便能目睹這些事物?

正當(dāng)她陷入思考中時,太醫(yī)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自己那已經(jīng)紅腫的手腕,緩緩跪下身,苦不堪言地發(fā)問:“老臣可是做錯了什么,景玉公主這是何意?。俊?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可偏偏,少女并沒有在意他的話,她問的,是別的問題。

她的眼睛緊緊鎖定著太醫(yī),若只是記憶,太醫(yī)所說的話卻并非在記憶之中,這代表什么,她莫非……

“現(xiàn)在是臘月十五,你已經(jīng)昏過去小半月了?!泵骰屎舐犓@么問,以為她問的是昏過去多久。

邊說,邊看著她那副失了心智般的模樣,明皇后臉上寫滿了焦慮。

“母后……”少女像是聽見什么了不得的聲音,她抬眸,目光移向眼前這個容顏瑰麗的女人。

是了,這人,是她的母后沒錯。

曾經(jīng),她也以為母后對她無比寵愛,她也以為母愛無私且偉大,可是……直到發(fā)生了那件事。

眸光閃爍間,少女的心思已經(jīng)百轉(zhuǎn)千回,她漸漸冷靜下來,不論是夢也好,幻境也罷,她這也算回到十三年前了吧。

回到噩夢還沒有開始之前,回到那段幸福的時光。

隨機(jī),她佯裝疲倦:“瑜兒感覺好多了,能不能讓我一個人休息休息?!?

“你……”明皇后被那道突然涼薄的眼神刺到,她皺了皺眉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夙瑜之所以患上風(fēng)寒的緣由。

邊關(guān)賽事不斷,百姓怨聲載道。

為保國泰民安,臣子提出和親之法。

自古以來,和親的案例不少,更不缺幾段佳話良緣。

而若說和親,此時正在及笄年紀(jì)的又待字閨中的,只有景玉和景秀兩位公主合適。

然,景玉公主比景秀公主大上兩個月,于情于理,便是這和親的不二人選。

可誰知,夙瑜這孩子不愿意答應(yīng),三番兩次去請求帝君,最后惹得龍顏大怒,承諾她只要在長樂宮門口跪上三天三夜,便答應(yīng)她。

結(jié)果自然不算是好的,夙瑜倒在了第三天夜里,高燒不起,病了大半個月。

想起她做的那些任性事,明皇后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想好好休息便休息吧,待會我再讓翡翠喂你喝藥?!?

她都開了口,太醫(yī)心領(lǐng)神會,跟著一并退下,待關(guān)門聲落,碩大的房間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夙瑜望著床頂,看著手下剛掐的淤青,眸光泛起陣陣漣漪。

不是夢!她回來了!

她真的回到十四歲。

夙瑜長呼一口氣,撐著坐起來,她小心翼翼的穿起鞋襪,扶著床邊站起來。

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她的眼里已經(jīng)忍不住流下眼淚。

只是,這眼淚并非是傷心,而是喜極而泣!

十三年了,她整整在輪椅上坐了十三年,今日真的能站起來走路時,那種滋味,是無比陌生的。

夙瑜試著踏出一步,兩步,待逐漸適應(yīng)之后,她擦干眼淚,回憶起過往的一切……

從前的這個時候,她的確算是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不過所幸命大還是活了過來。那時候的她,貪玩好動,對嫁人和親沒有一絲一毫的向往。

可經(jīng)過這次,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讓她的心涼了八分,也不得不向現(xiàn)實妥協(xié)了。

她到底去了。

穿著鳳冠霞帔,坐著八抬花轎,往青檀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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